第6章你妈才是潘金莲！
看到三寸丁谷树皮怒气冲冲扑过来要和他们拼命的样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三早已经心痒难耐了，迅速摆好迎战的姿势，哈哈一笑道：
“这个小矬子个子不高，脾气倒是不小啊！来来来，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喇叭是铜锅是铁。”
小五也摩拳擦掌的想要大干一场。小四慌忙挡到西门卿跟前，害怕这扑过来的小挫折伤了自己的主人。
见到小三小五作势就要扑过来，矬子心知客人误会了，连忙收住脚步赔笑道：
“几位客官，你们误会了。小的哪敢和几位爷打啊，小的是来教训俺这不懂事的败家娘们的。你们是不知道啊，俺这臭婆娘就是个驴屎疙瘩，外面看着光，里面全是草。而且脾气特驴，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刚才实在对不住了，俺这就打她一顿，给几位爷出出气！唉，娶了个不贤惠的婆娘，就没有几天日子过得是顺心顺意的。”
臭婆娘？
啥？这娇小可爱的小娘子居然是这小矬子的婆娘？
所有的人都被小矬子的话给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看满脸沧桑的小矬子，又看看长相喜人的小娘子，怎么都无法把两人当做是一对夫妻来看，这反差也太大了。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泼皮壮壮胆试探着问那矬子道：“掌柜的，你说这小娘子不是你的女儿，而是你的娘子？真的是你家娘子？”
小矬子咧着一嘴参错不齐的大黄牙嘿嘿一笑道：“真的是俺家娘子，俺家娘子漂亮吧？见过的人都夸她长得好看！”
这个矬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娘子，可惜是个没有脑子的，难怪会嫁给一个看上去都快要当他爹爹的人。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丑得没法看老光棍才会娶她吧。
“只是不知道这三寸丁谷树皮，何德何能，居然娶了这样貌美赛天仙的小娘子？莫不是拐骗来的？”
“不像，自古好汉配糟糠，俊俏的小娘子嫁了个糟老头的事比比皆是。这又什么奇怪的！”
“可惜了，好好的一朵芙蓉花，居然插在了一堆牛粪上！”
“不过，这三寸丁谷树皮倒还是一条汉子啊，看他这样子，他这是要为自己的娘子出头了！”
“那是，如果你有这样一位天仙似的老婆，恐怕你护的比他还要紧！”
“哈哈哈……我哪有这样的福气啊，老婆丑了，放心！”
“我看，老婆丑了，不但放心，而且长寿！”
“哈哈哈哈……”
……
那矬子说着抡起手中小孩臂粗的擀面杖，狠狠地打在小娘子的高高翘起的屁股上，一边打一边骂道：
“你个惹祸精，一顿不打就皮痒痒。今天早上一醒过来就发魔怔，说什么不认识相公俺，也不愿跟老子出来卖炊饼。老子开张第一天，你就给老子玩这么一出，当时不抽你几棍子，估计你还要说梦话，还不会老老实实的跟着老子出来做生意。这才多大功夫，你就又给老子惹这么大的麻烦。你也不睁着眼好好看看，这些大爷们，哪一个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我还是打死你算了，省得以后天天给老子惹是生非！”
这小挫子，很明显是个欺软怕硬色厉内荏的货。那小娘子被打的在地上乱转，哭得是稀里哗啦的，声音都变腔了。
听小矬子这些话，西门卿不禁有些疑惑：难道又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该不会真是董小宛吧？
“住手！”
虽然怀疑对方就是董小宛穿越而来，西门卿还是连忙厉声喝止小矬子。
他最是反感恃强凌弱，前世自己是常被人欺负的弱小者，自然对那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刻骨铭心，常常幻想着有一天有一个侠义剑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除尽天下不平事。忽然穿越了，自己摇身一变，变成了可以随便欺负别人的恶少恶霸，这让本性不坏的他从心底难以接受。他更是见不得男人动手打女人了，更何况这小矬子身残心也缺，下手毫不留情，那擀面杖打在那小娘子身上，可是杆杆到肉，啪啪有声。寻常男人都经受不了这样的毒打，更别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娇嫩小姑娘了。
“多谢大官人好言相劝。俺本该听大官人的话，放过这臭婆娘。只是大官人有所不知，这臭婆娘就是肉贱皮痒，就算没有刚才这事，今晚回去了也得结结实实地打一顿才行。这是为她好！不然她就要翻天了。”
那矬子并不领情，停下手朝西门卿做了个揖，说道。
“为她好？刚才这事不怪你家娘子，都是两个下人不懂事，横行霸道惯了……”
那矬子见西门卿面色有些不虞，连忙解释道：“大官人，你听小的给你解释。今天早上她口口声声说俺不是她老公，她也不是俺老婆。什么老公老婆的，俺问了半天才弄明白是就是相公和娘子的意思。大官人，你是有学问有见识的人，你说说看，是人都叫相公娘子的，只有动物牲口才称公母，什么老公老母的，她这不是在骂俺吗？还说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俺一句都没有听明白。根本就不像是人能说出的话来，据小的猜测，这个臭婆娘十有八九是患了失心疯，才会说些疯言疯语。这样的病，大夫也没有办法，只有一个办法：打！狠狠地打，打狠了，病就好了！早上俺就给她治了治，好了，没想到当时下手轻了，这还不到两个时辰，可又发作了！”
失心疯就是后世所说的精神病。狠狠打！原来古人治疗失心疯是这么治疗的。
太踏马的有才了。
简直和后世某些麻绳加棍棒的治疗措施是一脉相承啊。
矬子见西门卿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以为已经说服了西门卿。顺手又给了躺在地上的小娘子来了一擀面杖。小娘子又哀嚎起来。
西门卿见说不通小矬子，看了小三小五一眼道：
“你们俩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货拉开啊，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人活活打死吧？”
小三小五赶忙过去，一人抓住小矬子的一条胳膊，把他架远了。
地上的小娘子见有人同情自己，忍着疼痛叫嚷道：“他是个骗子，大骗子！我根本就吧认识他。”
旁边被架开的小矬子急忙道：“你敢说你不认识我？我是你相公。”
“谁认识你是哪根葱啊。就你那熊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你的样子，配得上老娘我吗？奶奶个熊倒好，趁着老娘昏迷失忆，就骗我说我是你娘子。”
拐骗人口在任何时代都是大罪，小矬子急的乱蹦乱跳，根本无法挣脱小三小五的控制，慌忙辩解道：
“大家别信这疯婆子的话，俺家里有她的卖身文书。她现在是失心疯病又犯了，一犯病，什么都记不得了。二位爷，你们松手，让俺结结实实的打一顿，保准立马就能治好她。”
小三小五并不松手，少爷没有吩咐他们松手，他们还不会轻易松手的，只是有些为难的看看西门卿道：
“少爷，让不让他打？要不，算了，不就是一个疯婆娘吗，咱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肯定有比她长得好看的小娘子。”
“你们俩是猪脑袋啊，松手让他把人给打死？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再说了，这小娘子口口声声说不认识他，谁知道他们俩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你们看看，这小矬子，面目狞狰，眼神怯懦不敢直视人，为人又残暴阴狠，看着都不像是易与之辈；再看看这位小娘子，弱不禁风，楚楚可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的话更可信。说不定这小娘子就是他拐骗来的呢？怕她说出实话来，别人信了，才故意说这位小娘子患了失心疯也说不定。”
西门卿不满的瞪了二人一眼，其实他已经判断出挨打的小娘子肯定和自己一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无论她是不是董小宛，都值得自己出手相救。如果他不出手，看这小矬子的粗暴手段，恐怕要不了多久她就会香消玉殒。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无论如何，积德行善的事，做一做，没什么坏处。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不花他一文钱，何乐而不为！
听了西门卿的话，小三和小五二人挤挤眼，那意思分明在说：少爷可真是好胃口啊，连这等得了失心疯的女人都不放过。
旁边的人，本来还在为小娘子是个失心疯患者而可惜惋惜呢，现在听西门卿这么一说，仔细一想，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连连点头，对挨打的小娘子更加同情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确实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
本来只是一场司空见惯的恶少调戏良家少女的戏码，逐渐演变成丑汉坑蒙拐骗良家女子，又把女子逼的得了失心疯……
周围的围观者一个个交头接耳的，兴奋异常：真是好戏连台啊。
这时，一个老太太，忍不住走到被小三小五控制住的小矬子跟前，狠狠地啐了他一脸的吐沫星子，拿手指指着小矬子道：
“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狠毒，多好的小娘子啊，简直都快要赶上俺年轻时候的俊俏模样了，看看，现在都被你给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你居然下得去手！真是禽兽不如啊！等下要是他们不送你到官府治罪，老身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给小娘子讨个说法。”
“就是，都说瞎子心黑，瘸子手毒，没想到他们和矬子比起来，什么都不算。像三寸丁谷树皮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就该送到菜市街口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对啊，这种人留着也是个祸害，以后说不定谁家的闺女不小心就被他给拐跑了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三寸丁谷树皮，怎么看都不顺眼，说不定真的是人口贩子呢。你们有谁知道这人从哪儿来的吗？”
“不知道。”
“就是，这小矮人是打哪儿来的啊？看来得让官府好好的查查他的底细，不然，眼皮底下住着一个人口贩子，这多危险啊。”
“有什么好查的，我看，不如直接打死算了。这种祸害，死一个少一个。绝对是为民除害。”
……
众人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中，情绪被点燃了，又一步步的抬高，群情激奋。如果不是忌惮西门府的权势，几乎都要冲上来活活的打死这个拐骗大姑娘小媳妇的三寸丁谷树皮不可。
太可怕了，这些人太可怕了。
这些捕风捉影的话，被架着的小矬子可是听的一清二楚，他清楚地意识到：现在人们可不单单是辱骂嘲笑他了，而是同仇敌忾，居然衍生出一种要把他活活打死的情绪来，吓得面容失色，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擀面杖都抓不稳了，哐当一下掉在地上。如果不是被小三小五二人抓着胳膊，恐怕早就扭身逃跑了：太可怕了。这些人太可怕了，尤其那个什么病秧子少爷的，也太可恶了，不知道怎么的，三言两语间就给自己扣了一顶人贩子的帽子，还让自己无法辩解。
人们都喜欢按照自己的思维习惯来理解、猜测、评判别人的生活。
而且种种强大的逻辑关系，还让被评判者处在无法辩解的地步……
小矬子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西门卿不过是照搬了他给炊饼西施扣了一顶失心疯大帽子的手段而已。以彼之手还之其人之身。
一时间，打死他，还小娘子一个公道，给漂亮的小娘子出气，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小五鼻子特别灵，对各种味道尤为熟悉，一贯被戏称为狗鼻子。他忽然嗅到一股尿骚味。循着味看过去，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了好大一片，而且还有水泽源源不断的从小矬子的两腿间往下流，连呸几下，一下放开小矬子的胳膊，躲得远远的。
小矬子被吓尿了！
“被蝎子蛰了，还是吃了屎了？”
看到小五的举动，小三不明所以，还出言讥笑道。话音刚落，就嗅到一股子臭味，再低头一看，看到小矬子屎尿齐下的情形，顿时也蝎子蛰了一般，丢开小矬子，跑到一边弯着腰呕吐起来。
小矬子得了自由，第一想法就是逃走，这阳谷县太可怕了，别的地方的人对自己只不过是指指点点，讥讽嘲弄几句，这里的人却是想要自己的命。可是看看四下都是人，将所有的可以逃走的路线都封得死死的，实在无路可逃。
扑通!
小矬子一下子跪在自己的屎尿上，咚咚地磕着头。本来他就短身，此刻就更加矮小了，就像一段遗留在地上的老树墩子，跟机器猫似的，又粗又矮，如果不刻意还真的难以入眼。
“大官人，各位老少爷们，俺真的没有骗人。你们看看俺这样子：身子没有二尺高，力气没有小孩大，人又笨又蠢，俺怎么敢敢坑蒙拐骗的勾当？求求各位了，这臭娘们真的是失心疯发作了。小的姓吴，叫吴大郎，家在清河县。从小没了爹娘，就住在姨母家，姨母家有两位兄弟，二小表弟二郎有一身好本事，去年在咱们阳谷县城外王家庄王员外家谋了个护院的差事，今年春上二小表哥说咱们偌大的阳谷县里，没有做炊饼卖的，小的就带着俺家娘子过来了。俺家娘子的名字叫范金莲，是父母大人见小的从小生的丑，人又矮小，怕以后娶不到娘子，绝了后，几年前黄河决堤时，用半石杂粮给小的换来的童养媳。清河县县衙里有卖身文书备案。各位要是不信，可以去查看的。当时她来俺家时，才刚刚会走路，好不容易才养这么大。小人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点假话。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让小的不得好死，死无全尸！”
靠，还真的是武大郎啊，不过吴武音同字不同，西门卿也根本听不出二者的区别，先入为主，把这吴大郎当成了武大郎！
西门卿一阵无语。
不过这吴大郎一番话说出来有人名有地名，看样子没有说谎。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都不能退让了。轻易放过你，过后你自然会把这些气都加在那个弱女子身上。看吴大郎这欺软怕硬的性格特征，不难想象那个弱女子的最终结局。
不能等着那一幕惨剧发生……
周遭的人听了武三郎的辩解，觉得也不像是说谎，一时间，真假难辨，喊打死的声音弱了许多。有同情小娘子的，有同情吴大郎的，交头接耳的争执声此起彼伏。
那小娘子停下痛哭，尖叫着辩驳道：
“我不是潘金莲！我叫董小宛。你妈才是潘金莲！你们全家都是潘金莲！”
董小宛？！
果然是她！
苍天啊，大地啊，你这是在和我仵云松开玩笑吗？我仵云松被戴绿帽子，被驱赶，悲愤之下喝了顿小酒，糊里糊涂的穿越了，她董小宛作为胜利者为什么也穿越了，她有什么资格穿越？而且还附体到潘金莲身上，不，是范金莲身上，而自己恰恰是臭名昭著的西门卿（虽然和西门庆只有一字之差，看样子应该是同一个人吧），西门庆潘金莲，这一对遗臭万年的狗男女，难道指的就是自己和她？难道前世的恩怨还没有斩断，还要到这一世纠缠不清吗？
西门卿一时间雷得内嫩外焦。
虽然一直在猜测这个女子和自己一样是个穿越者，也在想她到底是不是董小宛。可是，实际情况浮出水面后，西门卿感觉还是有些无法相信，更不能接受！
老天爷，你这玩笑开的有点大啊！
不说董小宛说出这石破惊天的几句话后西门卿内心的挣扎懊恼愁苦郁闷……单说周围人的反应，他们看董小宛的眼神从同情变得玩味起来。
潘金莲西门庆在这个时代还不是奸~夫~***的代名词，相反，还是有着美好寓意的字词。董小宛这般轻视污蔑金莲这个名字的举动没有人能够理解。人们对不能和自己有同样看法观点的人向来都视为异己，对于异己，都会不遗余力的排除打击。
董小宛犯了众怒！
“潘金莲？这个名字挺好的啊，可是听这位小娘子的意思好像不是什么好话啊，这是什么说法？有人知道吗？”
“不知道。”
“步步生莲，谓之金莲，这么好的名字这个小娘子居然觉得是一种侮辱，难道她真的得了失心疯，好赖不分，香臭不辨了？”
“要不就是看上这西门少爷家的富贵，想过去给人家侍寝？现在的女子啊……啧啧，没有一点道德羞耻感，貌似他们还是刚刚见面的吧？”
“谁说不是呢，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也怨不得人家小娘子生外心啊，你看看，这个三寸丁谷树皮，哪里配得上这个炊饼西施？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如果你是这个小娘子，恐怕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跟他一辈子吧？”
“自古俏女爱俊郎嘛。”
“这三寸丁谷树皮说她叫金莲，看样子她的脚真的像金莲一样小巧玲珑啊。”
|“嘻嘻，要是能把玩一下才叫爽呢。”
“算了，算了，西门少爷看的人，咱哪敢去招惹！”
“啐，就知道占占嘴上便宜罢了。看你个子挺高的，没想到不过是银样镴枪头！”
“我银样镴枪头，你行，你过去掀开看看啊！你要是真敢上去摸一摸这小娘子的一根脚趾头，我就给你磕一个响头。”
“我稀罕你给我磕头？再说我也对人家的脚趾头不敢兴趣，还不知道这脚是香的还是臭的，万一熏着我了这么办？”
“我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滚远点，两个死变态！”
“别扯远，你们说说这小娘子到底有没有得失心疯啊？”
“我看八九不离十吧，不然……”
“那小矬子真可怜，娶了个失心疯的，还不好好跟他过日子。唉，世事果然是美中不足啊。”
……
对于众人立场的转变，董小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或许她觉得这是她唯一能够自辩的机会，或许是那爆发式的叫喊给了她勇气，她继续尖叫道：
“他在说谎，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什么武大郎熊大郎？我一个都不认识，有没有好心人，帮我去报警，我真的不认识这个矬子！”
什么是报警？
在场的人除了西门卿外，没有人能听懂。
吴大郎当然也听不懂，他只知道这个女人的失心疯有发作了。他自信对付失心疯这种病他还是有些手段的，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擀面杖，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