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悲伤是她必须承受的命运,那为何她要生活得如此辛苦。假如父亲不爱她也在意她,那为何要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她是萧晓晓,痛苦人生是她无法逃离的命运,悲哀的家庭生活是她无法舍弃的血缘亲情。她恨那个女人,那个将她带到这个世上却抛弃她的女人,那个赋予她一模一样脸颊的女人,那个将她推向冰冷深渊的女人。
……
关上英语书的最后一页,萧晓晓抱紧双腿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屋里一片漆黑,唯一的光线来自窗外皎洁的月亮。已经深夜了,爸爸还没有回来,虽然晓晓有点担心爸爸,但她更不愿意看见爸爸。她不怕黑夜里的寂静,不怕黑夜里的孤独,唯一怕的只有爸爸。
明天就要开学了,晓晓以出类拔萃的优异成绩考上了全市重点高中――“泉宁学院”。
泉宁高中不仅仅是全市最贵的重点高中,本来高昂的学费是让萧晓晓忌惮的。但,萧晓晓很庆幸。她是全校三明保送生之一,这样一来,就能省一大笔学费了,也不用担心暑假打工赚的钱会不够用。更让萧晓晓庆幸的是,杨雪伊跟自己在同所学校,同个班。
杨雪伊是萧晓晓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虽然两个人性格差异很大,但是她们从小学就是很好的朋友了。
杨雪伊懂萧晓晓,也只有她懂萧晓晓,更没有人比她更在乎萧晓晓。
“哐!”破旧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沉闷的声音将萧晓晓的思绪拉回了当下,萧晓晓轻微的叹口气,一定是他回来了。
萧晓晓透过房间门缝的缝隙,可以看见客厅的灯亮了。侧着身子,萧晓晓把耳朵贴在墙上,这样就可以清晰的听见客厅里的动静。
又是喝醉酒回来的,因为他老是撞到客厅里的桌桌椅椅,掉落在地上的杂物也有发出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萧晓晓不敢出房间门,她很害怕。每一次爸爸喝醉酒都是萧晓晓最畏惧的时候。萧晓晓很怕爸爸,更害怕喝醉酒后失去理智的爸爸。
可是生活就是这样,明明有很多事是你不想去做的,也是不想去面对的,但却又避免不了,还是要去做,还是必须去面对。
“爸爸!你回来啦?我给你倒杯水。”唉,无奈,怕归怕,萧晓晓终究还是逃避不了。
萧晓晓很担心爸爸的身体,这样日日酗酒终究是残害身体的,她已经没有妈妈了,在这个世界上,爸爸是萧晓晓唯一的亲人,晓晓不知道如果没有了爸爸,她该怎么办。
萧晓晓不想承认自己是担心爸爸的,因为晓晓不只是一次的怨恨过爸爸,诅咒过爸爸,甚至迫切的希望,这个世界上,她没有爸爸。于是萧晓晓告诉自己,她只是很担心爸爸再继续这样撞翻家里的东西,那又得花钱去补贴家里的生活用具了。自从晓晓妈妈离开后,晓晓爸爸就没有再去单位上班了,每日除了酗酒就是浑浑噩噩。家里本来就很穷,原本的生活开销很快就用完了,这年来萧晓晓念书的学费都全靠奖金学和学校的补助,就连生活费都是萧晓晓被迫去打工赚来的。
萧晓晓苦笑,她究竟是真的在自己欺骗自己吗?是真的关心才勇敢的面对的吗?还是真的是在无奈之下才骨气胆量去面对的。她的勇气,究竟是为什么存在的?
萧晓晓打开房间门,走到爸爸身边,递上一杯温水。
自从萧晓晓的妈妈离开这个家后,萧晓晓家的厨房就一直没怎么用过,这壶开水还是下午萧晓晓泡方便面的时候,去隔壁刘婆婆家里借的。
这样的深夜里,萧晓晓除了心里是糟乱的外,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安静的,安静得仿若她什么都没有做。
萧晓晓是怕吵醒住在对面的刘婆婆。刘婆婆是上了点年纪的老人,即便身体看上去还很健康,但终究还是经不住折腾的。
萧晓晓家住的这条小巷很偏僻,僻静得像是已经被荒废。这栋有三层的楼房,本应该有好几十家人户的楼房,如今也就只住着晓晓一家还有隔壁的刘婆婆。刘婆婆是一个人住的,她无儿无女,但精神也还尚好,靠拾捡垃圾堆里的塑料瓶、废纸来卖为生。刘婆婆很疼爱萧晓晓,有时候萧晓晓甚至会认为刘婆婆比起抛弃这个家的妈妈,比起将她当出气筒的爸爸,刘婆婆更像是自己的亲人。
“啪!”萧晓晓的爸爸接过萧晓晓的水,皱着眉头看了几眼,一口也还没有喝,就将装满温水的杯子摔向了萧晓晓,萧晓晓只是微微的侧了下身子,连躲都懒得躲了。
早已经习惯了的,还有什么好逃避的呢?
萧晓晓很聪明,下午的开水在萧晓晓泡完方便面后就已经被萧晓晓搁凉了。应该说萧晓晓不会让家里出现危险的任何东西。
还好不是滚烫的热开水啊,不然那伤的就很难看了。
萧晓晓沉默的蹲到地上去捡杯子,陶瓷的杯子被摔了一个裂痕,萧晓晓叹了一口气,家里好像已经没有杯子了。早知道上次就听杨雪伊的话,去买纸杯的。只是纸杯是一次性用品,萧晓晓始终觉得那很浪费。
对于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萧晓晓的家里,已经是家常便饭,萧晓晓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虽然萧晓晓心里还是会很难过,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悲伤了,也不想再去流一滴眼泪了。因为即使是萧晓晓哭到晕倒,爸爸也不会理她。
所以,萧晓晓只能选择沉默。
“贱人!你还回来干什么!”萧晓晓刚要站起来,爸爸发酒疯似的一脚踢在萧晓晓娇小的身上,还没站稳的萧晓晓又摔倒在地上。看着爸爸愤怒沧桑的脸,萧晓晓委屈的埋下了脑袋。爸爸又把自己当成是妈妈了,这是隔三差五就会发生的事情,萧晓晓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谁叫自己跟妈妈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爸爸……我是萧晓晓,我不是李月月!离开你的人是李月月,不是我!我是晓晓,晓晓!萧晓晓!!你的女儿!!!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过你的女儿!!!”萧晓晓蜷缩在墙角,颤巍巍的抱着脑袋。
李月月就是萧晓晓的妈妈,一个在两年前抛弃萧晓晓跟晓晓爸爸的狠心女人。萧晓晓在十三岁以前是非常爱妈妈的,甚至觉得自己爱妈妈多过于爱爸爸。可是萧晓晓的十三岁以后,晓晓对妈妈的爱就彻底消失了,感情除了恨,无止境的恨和埋怨,就什么都没了。
这两年来,即便是承受了再多的痛苦,即便是无数次想要过的逃避,但,萧晓晓始终一直在爸爸身边。她能去哪里呢?如果她也离开了,那不就真的跟妈妈是一种人了吗?
萧晓晓无助的哭喊着,撕心裂肺已经无法形容她的此刻的心情,这样的状况,在萧晓晓身上太过平凡了。
是因为习惯了吗?萧晓晓只是哭喊,丝毫没有挣扎的意思。
嗯,习惯了。
“贱女人!都是贱女人!李月月是贱女人,所以也就生了你这个小贱人!你为什么不跟着你妈那个贱女人一起走!你为什么要留在老子眼前碍眼碍事!贱女人!贱女人!全******都是贱女人!”萧晓晓的爸爸停止了对萧晓晓的踢打,半躺在沙发上,语无伦次的咒骂起来。往往这时候的萧晓晓看到爸爸的样子,就会忍不住心疼起来。
萧晓晓很想告诉爸爸,因为他是爸爸,一直在自己身边的爸爸,爸爸没有错,都是妈妈的错,为什么妈妈的错要让晓晓跟爸爸来承担?!
萧晓晓很想告诉爸爸,因为以前的爸爸是很爱晓晓的,所以晓晓才没有跟着妈妈离开,所以晓晓当初就只是想要留在爸爸身边,不让爸爸孤单的生活,晓晓想要陪着爸爸。
萧晓晓很爱爸爸,至少在两年前,爸爸是很疼惜晓晓的,爸爸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晓晓,就算是晓晓犯了错,爸爸也会站在晓晓的身边,不让晓晓孤单的去面对生活和错误。虽然家里很穷很穷,但是爸爸对晓晓说,人活着,不是为了钱,只要我们还能活着,那么知足就好,幸福就好,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十三岁以前的萧晓晓,是幸福的。
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萧晓晓都很想抱着爸酰让爸爸查道即使没有妈妈,爸爸还有晓晓,即使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晓晓也会永远的留在爸爸身边,陪着爸爸,照顾爸爸,即使这个家里只有晓晓跟爸爸两个人,他们也会过得很开心,只要他们父女还在一起,就仍然可以过得很好,很幸福。
只可惜,当时间过去的时候,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仅仅两年而已,什么都变了,变得太多太多了。
萧晓晓看着爸爸憔悴的脸,总觉得爸爸非常的孤单,可是,为什么明明自己一直都在爸爸身边,爸爸还是走不出妈妈离开的心坎。要怎么做,才能让爸爸放下妈妈背叛这个家的事实?这个问题在萧晓晓的脑海里想过无数次,可随着时间一天天、一月月的过去,萧晓晓已经放弃挽回爸爸对自己的爱了……
爸爸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像是快要睡着了。萧晓晓把被子盖在爸爸身上,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关上房间门,萧晓晓的眼泪就嘀嗒嘀嗒的掉了出来。
如果时间不走,如果时间还能回到两年前,那该多好!那时候的萧晓晓很开心啊,无忧无虑的笑,爸爸常夸晓晓笑起来的时候是最美的。可是妈妈走了后,一切都变了。即便是萧晓晓努力的陪在爸爸身边,努力的去微笑。可是不管做什么,不管怎么努力也都是徒劳的,两年的时间,萧晓晓完全变了一个人。不爱说话,不爱笑,也不会在人前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