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安安稳稳的过了三四日。可惜最近的太平日子总是格外的少,那天镇江府奉宝坊分号传来消息说,有人在分号中闹事。丁群逸微微诧异,奉宝坊一向是和气生财,讲的就是与人为善,这些年来,从未听说过与什么人有什么过节。今儿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不过既然发生了还是要问问是怎么一回事。大致原因是:“镇江府大户李莫青孝廉的外甥郑公子在奉宝坊买了一只上好的凤凰壁,怎料找人鉴赏后竟说是伪造的。那只玉璧拿回奉宝坊复鉴,确信是假玉璧无疑,可是不能就此认定这物就一定是奉宝坊流出去的。那宝玉郑公子购买已经好几天了,当时不拿来澄清,为何现在才拿出来。镇江府奉宝坊的掌柜陈玉是个多年的老掌柜了,他将余下的同款玉璧悉数复鉴,并未查出一只赝品。”掌柜的以为此事不同寻常,据理力争说奉宝坊卖出的宝玉不可能是假的,否则也不能成为屹立不倒的老字号。可惜他的话没说完,便又有几人声称在奉宝坊买到了假玉。于是这件事便在众说纷纭中迅速炸开了锅,不管是真是假,与奉宝坊的名誉总是大大的不妙的,陈玉晓得事情的严重性,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住的了,于是便派人到了宝应,希望东家尽快想办法解决。
丁群逸听闻此事微微诧异,假玉?怎么可能?奉宝坊的玉器卖出时便会有人专门当场鉴别真伪,从未听说过假玉的事情,而且一出还是这么多。莫非有人从中捣鬼,丁群逸最先想到的是莫非有人中饱私囊,以假乱真?但事情不容他多想,来汇报事情的伙计火急火燎的样子恳求道:“东家,掌柜的请求你尽快去拿主意呢!”
丁群逸心烦意乱,阿澈这两天情况刚刚的有些好转,他真不想在此时离开。就算镇江奉宝坊离宝应并不甚远,他还是不放心啊!可是出了这种事情,若万一处理不妥,镇江奉宝坊必定名声扫地,奉宝坊将来想在镇江立足就不容易了。此时此刻,不失为一个两难的境地。
谁知没多久丁老夫人也不知是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过来怒斥丁群逸不以大局为重,只想着一些小女儿的私情?你莫非还是当年那个少不更事的少年?可惜再也没有一个老爹出来给你撑腰了。想到自己的父亲,丁群逸便觉得愧疚,阿澈的病,就算是自己待在她身边又能怎么样?可是镇江,自己却是非去不可的呀!丁群逸摇摆的心终于在老母亲的一番规劝下确定了下来,饶是如此,千叮咛万嘱咐的请求母亲,一定要照顾好阿澈。
临行前少不得要去看看她了,她正在窗前缝制玉带,那上面绣了一朵别出心裁的月下美人。这几日她精神安宁了不少,虽未吃药,但气色也较之前好多了,丁群逸突然有一种错觉,他的阿澈已经回来了,她会好好地待在家里等自己回来,像从前一样不叫自己有丝毫的担心。
果然她含笑站了起来,问道:“今儿倒是回来的早!”
丁群逸也笑道:“是,以后我都会早早的回来陪你,你可开心?”
她的声音柔柔的:“又说胡话了,我知道你不会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没关系,我会一直待在家等你回来的。”
丁群逸十分的开心:“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可能要离开几天了,你在家一定要好好的,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锋利的针尖刺破了她纤细的食指,她惊愕道:“为什么?”
丁群逸懒洋洋的坐了下来,道:“镇江那里出了点儿意外,老掌柜陈玉怕是无法处理了,我得过去一趟,你放心,我此去多则七天,少则五日便归,你可一定要在家里好好的等我啊!”
阿澈却没了适才的温柔,神色大为害怕,只听丁群逸关切道:“你怎么了?”
她却突然转过头来,问道:“倘若我不许你去,你是不是就不会去了?”
丁群逸却故意笑道:“这是怎么说,适才不是说的好好的,要在家等我的吗?怎么说变就变了。”
阿澈却哭道:“不是我善变,我只觉得这事儿不对,我心里砰砰的响,说不出的害怕,好像你这一去,咱们便再也见不着面了。所以我不许你去,你别离开我跟咱们的孩子。”
丁群逸面露难色,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为难我?你难道不知道奉宝坊对我来说是多么的重要?我怎么能为你一句话就任它陷入困境不闻不问?阿澈你生了病应该在家好好的治病,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离开咱们的孩子的。至于此次镇江,我也是一定要去的。”
阿澈突然不能遏制的哭喊起来:“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没有病,是因为有人要我死,我每天殚精竭虑的害怕,你知道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吗?虽然看不见,但我的心每天都绷得很紧很紧,我真怕有一天咱们会天人永隔。群逸,只有你在她才不敢对我动手,你若走了,正是她杀我的好机会啊!”
丁群逸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个样子,我本也不忍心离去,可是对不起,我真不能辜负了祖业。”
阿澈突然冷笑道:“你当真下了决心?我看你不是不能辜负祖业,而是对我无动于衷了吧!记得那年你要出海,你只一句话便将我温暖,你说阿澈,只要你说一句叫我别走,我就哪儿也不去了,就在家里好好守着你。可此刻我如此的恳求你,只是希望你能留下来,你却可以拒绝的如此坚定。这是不是说明,你早已经不爱我了,或许是,你认定了我是疯子,我活着对你本身就是一种麻烦。”
丁群逸有些生气的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那时我父亲尚在,我自然是洒脱的多,可现在出了这种事,你叫我怎能置祖业与不顾,怎能只顾儿情长……”
他走了,多么冷冰冰的背影,阿澈心道:“你既如此,那日又何必追我回来?你可知你的不舍最终会要了我的命?我好恨你,可怕就怕是再也等不到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