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玉裹闲来无事正坐在竹桥上写莲。就远远的看到随文骑着马儿从远处跑了过来。随文快步走上竹桥。而后跪下哭道:“姑娘救救我?”玉裹惊道:“怎么了,你家公子呢?”随文‘悲切’道:“公子不在家,随文做错了事,无法只得来求姑娘了。”玉裹奇道:“这就怪了,怎么你竟有事求我?”复又坐下笑道:”说罢,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随文点头如捣蒜道:“此事唯有姑娘才帮的上忙。”玉裹‘哦’了一声。随文便道:“前两天不是说我家老太太回来了么!她老人家着急我家少爷尚未娶妻,正对着我家夫人发脾气。我见事不好就说。”随文低下头道:“说少爷看上了房姑娘你。”玉裹站起来欲往屋里走去。“随文亦步亦趋,紧追着她道:”我本来只是欲替夫人解围,可没想到老太太认了真,竟非要见你一面方可,姑娘,老太太若知道随文语言不实,必不会轻饶我呀。”玉裹端了莲子茶喝着,冷冷的的道:”这关我什么事?你口没遮拦惹了祸,难道还要我去替你收拾吗?”
随文苦着脸道:“姑娘是菩萨,难道竟愿意眼睁睁的看着随文受罚吗?”玉裹拿出自己的埙吹着却不理他。随文见她爱答不理,索性跪下磕头道:“姑娘你就救救我吧。”玉裹吓了一跳,忙扶着他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可受不起,快起来吧。”随文哀求道:“姑娘若不救我,我就长跪不起了。”玉裹叹气,无奈的道:“我就是有心帮你也没办法啊!”随文紧接道:“只求姑娘跟随文走一趟,陪老太太说会儿话就好。”玉裹知道与一般的唠家常不一样,颇有相亲的味道,便转身就走。不料随文却拉住她,玉裹有些不耐烦的道:“那莫大哥知道吗?”随文忙道:“公子尚不知这事。”玉裹垂下眼睑,依旧不愿意,但随文实在难缠,便被他拖着,无奈的去了。
直至莫府,莫老太正在家殷殷期待着。莫夫人拿着时鲜瓜果敬道:“婆婆请用!”莫老太不耐烦的道:“搁着吧,等孙媳妇儿来了再吃。”又问道:“你见过这个房姑娘,除了脾气不好有没有别的毛病。”莫夫人笑道:“房姑娘脾气虽稍微差点儿,但也可说是百里挑一的可人儿。”莫老太焦急道:“那你为什么不尽快与他们完婚呢?”莫夫人无言,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彼时有仆妇来报:“房姑娘来了。”“哪儿呢?”莫老太翘首以盼。却见果然随文带进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女郎,那女郎虽荆钗布裙,但身段玲珑,容光焕发,光彩照人。莫老太一看,当场就喜得不知要把手放在那里才合适。随文就对玉裹道:“房姑娘,这就是老太太。”又指着玉裹对莫老太道:“这就是房姑娘!”玉裹忙施礼问好。莫老太早就坐不住了,直接从席上站起来笑道:“不必多礼,好姑娘,快让我瞧瞧!”又左右细看,真是越看越喜欢。玉裹心里颇不自在,却也无法,只得任由她拉着细看。莫老太便问道:“房姑娘平时都做些什么呀?像你这样心灵手巧的姑娘,想必针线一定很好。”玉裹笑道:“老太太谬赞了,玉裹的技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随文便笑着插嘴道:“房姑娘的丹青可是一绝呀。”莫老太惊讶道:“哦,果真如此甚好,你莫伯伯也深爱此道,整天就拿着几张画儿看呀看的。”玉裹自谦道:“玉裹怎么能跟莫伯伯相比呢?”莫老太道:“他也只是瞎看,其实不懂里面的道道,若真是懂,怎么看了这么多年竟没见他画过一幅像样的呢。”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玉裹觉得这老人家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缠。王氏重新审视起玉裹,竟也觉得她不似想像中的刁蛮无理,从前的那点儿看法也就没了。正说笑间,艳英进来道:“老太太,公子来了。”玉裹抬头,只见莫荣韬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玉裹,便先给奶奶与母亲行了礼,而后故意装作惊讶道:“房姑娘怎么来了?”莫老太笑道:”是我请房姑娘来的,家里人少,怪冷清的,恰好听你母亲说起房姑娘,我就请她来坐坐,以后,还得常来常往呢!”众人俱是大笑。莫荣韬就偷偷的望了望她,只见她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已经七月底了,丁群逸正拿着石头对着窗外的落叶发呆。雪莹手里端着刚炖的雪蛤进来笑道:“少爷又发呆了,人都是越来越机灵的,怎么你倒反而越来越呆了。”丁群逸笑道:“是吗,倒没觉得。”复又摆弄着手里的石头。雪莹就把手里的雪蛤喂到他嘴里。这在平时是很正常的事,从前往往丁群逸忙得顾不上,便有雪莹这么着的服侍他,但如今不同了。丁群逸瞧见由远及近走来的罗琴,便接过雪莹手里的东西到:“我自己来吧!”但罗琴已然看见,只装作不知,进来笑道:“雕什么呢,我看看。”丁群逸笑道:“还没雕好!”罗琴皱着眉头道:“水芙蓉!”看见雪莹走了出去,便挨近丁群逸笑道:“跟你说件好事。”丁群逸低头继续雕刻道:“什么好事?”罗琴笑道:“昨个卫海去找我母亲说了个事。”丁群逸点头道:“什么事?”罗琴道:“说是看上了雪莹,要纳她为妾。”丁群逸停下手中的动作错愕道:“有这事。”罗琴故作吃惊道::“怎么,你不愿意?”丁群逸继续低头忙碌着:“怎会?只是你问过母亲了没有?罗琴笑道:“问过了,母亲说她是你使唤的人,只要你愿意就好。”丁群逸点头道:“果然是好事,只是要劳烦你再给我找个好点儿的了。”罗琴笑道:“你不是有我吗?还想谁呢?”丁群逸笑道:“我可不敢使唤大小姐,若传到岳母那里去,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罗琴刮着他的鼻子笑道:“再不使唤也都使唤过了,如今倒反而卖起乖来了。”丁群逸轻笑,暗思罗琴善猜度,雪莹娇俏可爱,她早晚是容不下她的。倒不如趁早将她嫁出去,也省了许多麻烦。好在卫海虽生性莽撞,但却也不失为有真性情的汉子,丁群逸细想,或许这是雪莹最好的出路了。只是,丁群逸忍不住的叹气,如今娶了她,竟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不住了。
七月二十九日,卫海遣人雇了轿子,将雪莹接了过去。那天她打扮的极艳丽,粉色的嫁衣,粉色的装饰。衬托的她更加娇俏动人,丁群逸仿佛此刻才发现一直在自己身边默默无闻的她是美丽的。但她哭得很伤心,梨花带雨似的小脸,晨雾般朦胧的双眸,丁群逸其实此刻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她也是不舍的。但依旧笑着劝道:“卫海虽然粗鲁,但我看着也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你放心吧,有少奶奶在,有我在,将来不管别人怎么样,总是不会叫你吃亏的。”雪莹哭得哽咽:“少爷,雪莹不愿意嫁人,求你跟少奶奶夫人说说,让雪莹留下来,继续伺候你吧!”丁群逸心下难过,强笑道:“说的什么话,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如今虽然你我分别在即,你固然难过。但殊不知将来你会合家欢乐,子孙绕膝,到时说不定反而觉得我是多余的。”雪莹眼里含着泪,笑着摇头道:“少爷也会有那么一天,合家欢乐,子孙绕膝,但可否会忘记房姑娘呢?”丁群逸低下头,不说话。雪莹接着道:“我今日之心,正如当日你与房姑娘分别之心一样,所以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忘记少爷的。”丁群逸望着她,不再言语。
门外锣鼓鞭炮声响起,有喜娘将她扶上了花轿。丁群逸怔怔的望着他们出身。孙梨难过道:“少爷不该让她走,咱们在一起多好。”丁群逸回神,而后快速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至那里,便翻箱倒柜起来。片刻便拿出一个钱袋交给孙梨道:“竟忘了,这是我给她的嫁妆,早上她哭的厉害,忘记拿给她了,你明天交给她,而后跟她说,银子我有的是,以后或是有短缺,只管来找我拿,如今这世道,只要有钱,诸事就便宜的多了。”孙梨接过钱袋,抹了眼泪道:“我若是雪莹,想必不会在意这些银子。”丁群逸叹气道:“可我除了银子,便是什么也给不了了。”
丁群逸来到一块陌生的地方,这里的景色朦胧依稀仿佛在那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丁群逸心下着急,便胡乱的跑了起来企图找到出口。前面似有熟悉的身影略过,丁群逸忙跟了过去。至她身边叫到:“姑娘。”她转头,是玉裹,丁群逸惊喜。身边那模糊不清的影像似乎一下子清楚了起来,是莲房。玉裹笑着,丁群逸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她不说话,丁群逸俯下脸,欲亲吻她。但此刻却发现,躺在自己怀里的竟是罗琴。“丁群逸吃惊,恼怒的推开她:“怎么是你?”丁群逸惊醒,惊魂普定。揉着自己绞痛的心低声道:“原来是一场梦境,或许我只有在梦里才能与她相见吧。”又拿了刻了一半的石头,想要继续未完成的雕刻。但心思起伏,竟是怎么也刻不下去的。于是站起,走至窗前观看窗外的落叶。已经秋天了,芙蓉盛开的季节过去了。罗琴走进来笑道:“怎么不治了?”丁群逸默默的道:“我想去宁国寺!”罗琴道:“好啊,哪天我陪你去!”想了想又道:“你还记得咱们那次去宁国寺吗?”丁群逸不答,似沉浸了深深的回忆里。罗琴笑道:“大老远的去了,却因为你丢了个什么九眼珠,都走到寺门了硬生生的就是不进去了。”丁群逸道:“那珠子是佛教圣物,我本来是准备送给荣木大师供奉的,不想却丢了,当然不愿意再去了。”罗琴笑道:“只你说是什么圣物,只怕若是给谁拣去,还当是个碎石呢!”丁群逸笑道:“是,后来被一个小孩子拣去了,只因他母亲看中了那个荷包要用来装碎银子,他便把那珠子拿出来玩。幸好,被一个识宝的姑娘看见了。”罗琴惊道:“你怎么知道?”丁群逸自怀中拿出天珠,苦笑道:“我复得它,是佛祖的功劳,只是到如今都还没去谢过呢!”罗琴沉默片刻便道:“那咱们明天就去谢谢佛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