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阁高高立着,冰冷而又威严,无声的看着四个课堂长老将疯师姐围在其中,如果经阁能说话,不知会不会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终究是没有的,经阁怎么能够开口说话呢?
只在一转眼的工夫,疯师姐已被四人封住了所有退路,慢长老虽然说话慢,但动作却是四人之中最快的,从他双手之间的真气含而不放来看,他的目的旨在将疯师姐堵在当场,同时不能伤到疯师姐怀里的孩子。
其他长老同样如此。
疯师姐也同样如此,她也自然的运起周身真气,将孩子护在其中。
要抢到孩子,当然得制住疯师姐,所以位置在疯师姐右边的高长老已经出手抓向疯师姐的右肩,而位置在疯师姐左边的胖长老也默契的同时出手向疯师姐的左肩搭来,两人动作奇快无比,手指像风飘来,又如铁扣落下。
疯师姐前面和上方被慢长老死死封住,后面又有木长老,面对高长老和胖长老左右袭来,避无可避,手里又还抱着孩子,俨然已成瓮中之鳖。说时迟,那时快,疯师姐突然跌坐在地,双手将孩子一举,喊道,“你们要和我抢孩子,我就把孩子扔掉!”
如果说这声音像是晴天霹雳,那么这声音带来的效果则像是末日毁灭。疯师姐用不着还手,一打四她也还不了手,但是她只喊出了这么一句话,就让他们都助住手了。
四个长老你看我,我看你,一脸苦笑,大概心里都在想,这疯师姐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好好的孩子,为什么要扔掉呢?”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见惯岁月沧桑之后的平静,传进众人的耳朵。
扫地阿婆?
四个长老同时愣了一下,不约而同的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里有一棵菩提树,和书院里面的其它菩提树并无不同,此时引起他们注意的是,一个老妇人正从树下向着他们这边走来,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扫帚。
这里是经阁的范围,她是经阁的扫地阿婆,也许她刚刚扫完经阁四周的树叶,也许她刚刚就在那棵菩提树的树后,总之,她正向他们走来。
她没有看向谁,她就这样走来,脚步不快也不慢,渐渐的近了,她把视线落在疯师姐抱着的襁褓上。
扫地阿婆走到众人跟前,又说了一句,“这孩子太小了,应该得到好的照顾。”
“是,所以得让疯师姐把孩子交回来,让我们好好照顾他。”接话的人,不是四个长老,却是刚刚赶到的易大师,四个长老是追着疯师姐一路施展轻功而来,而他则是一路走来的。疯师姐因为牢记师命看护经阁,一直住在经阁之中,所以他判断疯师姐抱着孩子一定会奔经阁而来,不过他却没有想到,居然也会碰到扫地阿婆。扫地阿婆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阿婆,更不是一个只会扫地的阿婆,她是当年道行书院的女书生中智慧最高的人物,是当年整个东方的书生中最有望晋升为大师的人选之一,思如群花,言若利剑,就是她当年的风采。
虽然她现在是一个扫地阿婆,不是什么大师,但是易大师对她一点也不敢轻视,相反,他向来十分尊重她。此时,他想到她这么多年在经阁之中和疯师姐朝夕相处,又都是女人,如果她要替疯师姐说起话来,自己应该怎么办?
“易大师,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这时候在犹豫应该怎么办。”扫地阿婆轻轻摇了摇手里的扫帚,轻轻的对着易大师说。
易大师正要应话,扫地阿婆不等他说,又先接着道,“其实,你应该担心的,是我们理论起来,你能不能说得过我。”
没错,扫地阿婆有这个自信,虽然她不是大师,但是当年她有足够的机会和条件成为大师。只是,她做出了人生中另外的选择。如今她在经阁扫地,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阿婆,而论领悟,论境界,论玄思和口才,她依然是书院的传奇之一。
“疯师姐已经疯成这样,怎么能放心把一个孩子交给她呢?”说话的人,不是易大师,却是高长老。
扫地阿婆轻轻的提了提扫帚,轻轻的说,“现在不止交给她了,还有我。”
高长老刚要张口接着理论,扫地阿婆已经抢在他前面接着道,“你们只看到她的疯癫,却忽略了她的天真和纯朴。你们只看到她不尊俗礼,却忘了她牢记师命,至今看守着经阁不敢离开,哪怕是嘴里日夜念着要去找她的小师叔。”
易大师沉默,四个长老也一时无言以对。
扫地阿婆向着坐在地上紧抱小孩的疯师姐走近,又道,“还有,你们忘了还有我。我也在经阁中,我可以和她一起照顾这个孩子。”
四个长老不禁都把眼光投向了易大师,等待易大师的意见。
易大师沉思着,要知道,这孩子是唐枫托付于他,受人之托就当忠人之事,万一有个意外,他该如何交代?
他内心的一番激烈争斗,似乎都被扫地阿婆看在眼里,她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一个能够从小在经阁长大的孩子,必定是一个不平凡的人。”
此话一出,易大师心内为之一动,经阁本是神圣之地,凡人皆不能入,能入经阁者,必都不是凡人。经阁之中的好处,他深有体会,如今孩子被带入经阁之中,算不算是一种机缘巧合?如此说来,唐枫所托这桩事情,还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
一念至此,易大师心中豁然开朗,对四个课堂长老道,“今日之事,或有天意,就遂所愿吧。”
四个长老齐齐答道,“是。”
扫地阿婆道,“如此顺其自然最好,易大师,你们就都请回吧。”
易大师顺着扫地阿婆的话,向四个长老微微点头,四人飘身而去,瞬间不见踪影。
扫地阿婆拉起坐在地上的疯师姐,疯师姐问她,“他们说孩子饿了,你有好吃的吗?”
扫地阿婆看了一眼那孩子,他也许是哭累了,此时眼睛闭着,竟是又已睡着。扫地阿婆对疯师姐道,“有,我们先进经阁吧。”
两人抱着孩子向经阁大门走去,易大师望着她们的背影,眼神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