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缘茫然的站在梁山脚下那不大的湖水面前,轻笑了一声,这就是自己专程过来观看的八百里水泊?自己是从济宁过来的,这一次心血来潮的花销用去了自己上一周从牙缝里和硬板床上省出来的血汗钱。都是那破电视剧闹的,梁缘暗中咬牙切齿。
梁缘今年十九了,生于八零年,虽然社会上的人也将他归属于八零后,但是他从网上看到了一篇叫生于七十年代的悲哀的文章,却觉得也唱出了自己的悲哀: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国家不包分配了,千辛万苦进了单位了,国家却要人下岗了,刚刚参加工作了, 国家取消分房了。这难道不是也在说自己这一代吗?
梁缘天资还是比较聪明的,至少上学时班上没几个人比他理解和计算能力强的,但他绝对不是那种一点即通、看了即会的天才,再加上他酷爱看小说,所有的时间全用在了看小说上,所以他的学习成绩一直是中等偏上。
到了高二分科时,他悲哀的发现,他偏科了!那该死的英语到底有二十几个字母来着?他一直没搞明白。令他痛苦的是无论理科还是文科都有那该死的英语。他想放弃读书,但是回家能干什么呢?自己家里无权无势,父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农民,亲属里面更是没有一个祖坟冒青烟的门户,国家饭碗怎么也没自己的份。村周围方圆十里到有几家私人工厂,可是听说那些私人工厂厂长手里捏着一个排等着进厂挣钱的关系户名单。回家只能意味着去那些小建筑队打零工,每天天一明开始干活,晚上天一黑才能收工,十几个小时的劳作,累的跟驴一样的生活,他不是没做过,高一放暑假他做了一个月,也苦熬了一个月,他知道他吃不了那种苦,所以他不能放弃,只能硬着头皮上高三。
高考说到就到,一本?别做梦。二本?想都别想。忘了说了,他生于河南,河南人是全国都歧视的省份,连教肓也是,在别的省份够着清华、北大的分数在河南连郑大也够不上。歧视!这是赤luoluo的歧视!这是连巴掌大的遮羞布都不带的赤luoluo的歧视!没办法,谁让河南人口多却门路少,大家都只能往考学这一条路上挤,只能自相残杀互相牺牲了。
不过大学这几年扩招了,梁缘家里也寄来了两张通知书,镇上还有一家某大学的招生点,去是不去?学费也太吓人了吧!但是老实的父亲却拿出了他这辈子最大的气魄,去!倾尽半辈积蓄也要去。梁缘无语,他没有抗争,也没办法抗争,虽然自己也鄙视自己拿着父母的血汗钱离开这贫瘠的土地去外边看看的念头,但他还是想去,他也不想打击父亲的豪气和热情,他知道如果他想做体贴家人的懂事孩子,却要削掉父亲半辈子的尊严和面子。
等上了大学后,他又不由对这所谓的成招坚起了中指,美其名曰成招,惯上脱产二字就想改头换面,狗屁!就是为了收钱,想要真实文凭,你可以参加自考,不参加?我给你成招毕业证。学习 ?对不起,每天临时找来的老师给你念教材是跳着段念的,唯恐下课前念不完,梁缘失望了,盲目了,又沉浸在了小说当中。
毕业前,身旁同学忙碌的找着工作,他也触动了,是啊,毕业后总要自己顾得了自己的生计吧,难道还能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的向家里伸手要钱?于是梁缘也随着同学追随着前辈的脚步投入了每周一次的人才市场。万头攒动的人群挤一身的臭汗,随着波动的浪潮他也是见摊就投。终于在经过几个周未的奋斗,传来了几丝音讯,通知他面试!
面试啊!?他脚上的皮鞋专门擦了擦鞋油,打上了那地摊货领带,带着满腔的期待和兴奋而去,可是却每次扫兴而归。梁缘不傻,其实他相当聪明,面试的单位无论冠上何种美仑美奂的名字,他都可以嗅出里边的传销二字,已经进二千年了,传销由最初的神秘逐步揭开了面纱,他知道这是骗亲友,害亲情的玩意,所以他根本不会去沾。
终于毕业了,可是还是没工作,噢!不能说没有,他在一个机械厂打磨了六天的机械,在一个叫老兵餐馆的饭店端了五天的盘子,还推销了半月的保险。并且还远赴江苏卖了二十天的药。一晃两个月过去了,银子没挣着一毫,反而搭进了不少,兜里的钞票是日益减少,他没脸在往家里要钱,所以才会在梁山脚下这个“水坑”边咒骂,竖中指。
现在这个工作是他十天前找的,本来人家这个公司没有一丝要他的意思,可是这家公司离他租住的地方离的很近,他就很无耻的打了电话说正好在这一片办事,问能去面试不能,人家说那好你上来吧,于上他上去了,他的简历平常,但是梁缘却有一点特别自信,他长相不凡,双目贼亮,个子近两米,眉分八字,看上去甚是威梧。所以果不其然留下试用。
这家公司是销售通讯设备的,主要用于大的公司和电力部门,负责河南山东两省,公司招了十几个人分片派出去摸市场行情。每周日回郑州汇报情况,梁缘这是第二周出来了,第一周他没做出成绩,因为他在那些大公司和电业局门前踌躇和恐慌,他怕自己进去受到人家的驱赶和羞辱,也不知道这是自傲还是自卑,这份自傲和自卑也是他卖保险和卖药没有坚持下去的主要原因。
来梁山纯粹是受电视上热播水浒传的影响,好汉歌响彻神州大地,他不仅看了一篇,并且又把水浒传原著重看了一篇,所以来到山东后,心中就迫不及待的想来看一下八百里水泊,金沙滩,忠义堂,杏黄旗。最终在济宁,他一狠心,将他这次每天差旅费中扣出来的血汗钱买了车票来到了梁山。
但是这就是八百里水泊?他不由傻眼了!问了一下旁边摩托游艇的老板,老板说黄河早就改道了,改道后就没有了八百里水泊。老板热情的与他攀谈,并且在他不知不觉中向他售汽艇游湖生意,梁缘磨不开面子了,他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人家费了这么多口舌,自己怎好拂人家的热情和面子,于是他做上了汽艇。
在岸上看湖面风浪不大,可是在汽艇穿梭在水里浪间时,汽艇却起伏巨大,一上一下颠簸摇摆厉害。梁缘是旱鸭子,心中害怕,不由闭上了眼睛,感受迎面风中的湿气,突然,听闻汽艇老板大喝一声:“闪开”接着汽艇一个急转弯,梁缘本来身向前倾,还闭着眼睛,没看到具体情况,汽艇的猛一转弯,使他“嗖”的一下被甩了出来,他还没反应过来,“砰”的一声落到了水里,湖水四面八方涌来,顿时将他淹没,梁缘是标准的旱鸭子,他闭着眼睛,手舞足蹈乱抓乱挠,无边的黑暗,巨大的恐惧,使他脑海中什么都没有,终于他觉得手和脚有如缚着千斤,再也挥舞不动,胸口上有如压着万斤的大石头,闷的他想用手撕开,渐渐的,声音、景象,所有的一切都在离他而去,他的大脑没有了意思,只有空白,无边的黑暗完全吞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