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KTV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何潮执意骑车送我回家,一路上我们没都有交谈。明明刚刚在包厢里还是那么亲密的两人,现在却形同陌路。
在我家不远处的那个路口,我跳下了车。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从包里拿出了我的礼物,是我之前准备好要送他的。我示意何潮把礼物打开。
“这是什么?”何潮打开之后,有点疑惑的看向我。
“是手工果冻,我做的,送给你。”
“谢谢。这果冻里面画的什么?”
“看不出来吗?是蒲公英啊!”
“……我还以为是刺猬……”
“……”
何潮走了,礼物送出去了,该问的话我也算是问出口了,但结果却是如此残忍。
“何潮,我们彻底结束了,我不会再对你抱有任何幻想了。”我看着何潮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在心里默念着。
我强迫自己必须正视事实,即使事实已让我遍体鳞伤。
“这个果冻是我送你的分手礼物,虽然我曾经打算用它做我们的定情信物。”
我突然想到了潘之耒送我的那枚果冻,那枚被我丢在垃圾桶的果冻。现在的我不就是曾经的潘之耒吗,那我送何潮的果冻是否也是同样的命运?
半年前,我与潘之耒的最后一次通话,他曾愤怒的对我说:“毛绒绒,你会遭报应的!”是啊,报应来的这样快。
高考结束的暑假是最无聊的一段时间,在成绩出来之前,我每天无所事事的在家游荡着。我妈妈那段时间极其嫌弃我,每天都想法设法轰我出去玩,可是天气这么热,我才不想出门呢,在家吹着空调啃着西瓜多爽啊!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是我高中三年最灰暗的一天。我的成绩刷新了历史新低,我沮丧的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一整天,任爸妈再怎么敲门也不想回应。
傍晚,何潮发来了短信,他考得很不错。我替他开心,更替自己难过。
高考成绩是上天在我跟何潮的关系上写下的另一个“不可能”。
他曾好几次提到他的理想大学是W市的WA大学,今年他的高考成绩应该有100%的录取把握。可是我呢,我的成绩连一所最最普通的本科院校都没法达标,我们的距离越拉越远。
7月初,何潮提议来见我一面,我答应了。
第二天,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正值酷暑,即使早晨依旧热的发狂。
和何潮约定的地点是我们学校门口的一家咖啡厅。
我进去时他已经先到了。他家不在本市,今天应该是赶了早班的火车过来的。
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何潮抬起头朝我笑了笑。
我还是这样没出息,他的一个浅笑就能让我弃械投降。
我们在咖啡厅一直坐到傍晚。这一天基本上都是何潮在讲话,聊他前几天去旅游的经历,聊他家养的小狗,聊她妈妈烧的羊肉汤……
我静静的听着,偶尔参与两句。我从来没见过何潮一次性讲过这么多的话,可是并不让我觉得烦,相反今天的他让我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柔。
但是最重要的话题他却没有说。
“你报了哪所学校?”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W市的WA大学。”何潮回答,口气里有的是坚定。
“嗯。”我苦笑了一声:“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目标么,总算要实现了。”
“你呢……有什么打算?真要去复读吗?”何潮试探的问我。
“我爸妈想让我复读。”我无奈又平静。
“那你呢?你想复读吗?”
“我能有什么想法。反正现在的成绩什么大学都上不了,也只有复读一条路了。”
“复读也挺好的。你看我就是复读,明年你会跟我一样,肯定会考上一所理想的学校的。”
高三可以重来一次,可是陪我上高三的人呢?
何潮回程的火车在晚上六点半,眼看就要到时间了,我坚持要送他去车站。
到了车站门口,何潮从身后的双肩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一脸疑惑。
“我的数学笔记。你数学那么差,我觉得你最需要这个。”
“搞什么!”居然送我这个。
“好了,我要走了。你记得坐公交回家,天已经不早了。”何潮说完就进了站,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检票口。
直到看不见他的人影,我才转过身回家。
回到家,我把何潮的数学笔记本放在了书架的最上层。我没有打开,也不想打开,可能直到最后一秒,我都还是不愿相信自己只能去复读的命运吧。
可是,造化就是如此,我最终还是去复读了,去了另外一所学校,一所没有人认识我的学校。这所学校是我自己选的,我想脱离之前高中三年的人和事,我想在重复的生活中找寻那么一些不同。爸妈最终也同意了我的选择。
而何潮,理所当然的进了他的理想学府。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然是天上地下。
在暑假快结束的某一天,我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我是潘之耒,我就要去参军了。很抱歉我之前说错了话,我很后悔,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看着这条短信,觉得有些讽刺,其实潘之耒什么都没说错,也没有做错。一直以来,该道歉的、该恳求原谅的都应该是我。只是,即使到了今天的这般田地,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经历了起伏跌宕的暑期之后,开学竟来的这样快。我心如死灰的踏进了新的学校,开始重复的一年。
新学校朴实而枯燥,跟之前浮华的高中有着天壤之别,但还是好过那些专门的补习学校,毕竟我不想我美好的十九岁完完全全在读书中度过。看,我总是给自己找好各种后路。
开学当天,我们这个唯一的复读班里熙熙攘攘、吵吵闹闹。表面上似乎这群高四的“老鸟”和新升入高三的同学没什么两样,可我知道每个人内心里有不甘、遗憾和屈辱,只是在尽力把这些情感掩饰在伪造的轻松氛围里。
班主任是年轻的男数学老师,严谨刻板;语文老师是中年发福大叔,幽默诙谐;英语老师是更年期女性,凌厉尖锐。
至于同学们,木讷、呆板,毫无新意。我有些怀念去年的那群同学们了,但现在,他们在新的城市、新的学校是否还会偶尔想起我,我有些沮丧。
毕竟是开学伊始,同学们还没有完全投入到学习的紧张氛围中。大家有的还在惋惜着高考的失败,有的在忙着结交新的同学。
值得一提的是,开学没多久,我就获得了比在原来的学校更多的关注度。至于原因,也许我重新烫回来的卷发和重拾个性的装扮在这所学校里让我看起来有点酷,大家把我当成枯燥生活的调味剂。我无所谓别人的议论,只希望这所谓的人气不要干扰到我学习的动力。
但每天各种搭讪、申请添加QQ好友、甚至土到掉渣的情书,在满足我的虚荣心之余,更多的是让我有些不甘其扰。
原因有二,首先,今年我无心谈恋爱,即使不是为了学习,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心里偶尔还是会想起他。再者,我实在对小我一届的高三菜鸟们毫无兴趣。
但林众是个意外。
林众相貌平平,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极其大众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是隔壁班的同学,我们偶尔也会在一起上政治公开课。
刚开始,他是通过QQ与我聊天,慢慢的我们会一起约着出去吃饭,虽然不算无所不谈,但也算是交心。
刚开始,他也是加我QQ大军中的一员。由于我的爱答不理很多男同学已不再找我说话,我也乐得清静。但林众却一直坚持每天给我发搞笑段子,这些无聊的段子在我枯燥的复读生活里还是添加了一些乐趣。渐渐地我偶尔回复几句,然后越聊越投机。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是极其厌恶暧昧的人,所以对不喜欢的人总是不留余地的拒绝,生怕给他们留下任何一丝希望,也许我是怕别人成为昔日的我。
但林众却让我很安心。他想跟我成为朋友,却又仅限于做朋友。我听过很多同学私底下议论我为什么和林众走的这么近,那是因为在我看来,林众没有任何要追我的意思,这是最重要的。
我几乎每天都与林众混在一起,我们的友谊越来越铁,慢慢的超过了小蟹。小蟹没有上大学,现在在经营一家饰品店,老老实实的做着老板娘。周末她经常约我去找她玩,但我大多数时候都婉拒了,毕竟现在学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小蟹因此常常骂我没良心。
时光在我们埋头苦读之际慢慢的溜走。
这些时日里,我和何潮偶尔会联系。但是很多时候面对他发来的信息,我都不知道要回什么,所以渐渐地,他不再发来短信了。从此我的生活里就只剩下学习,而何潮面对的是五光十色的大学生活,他终会慢慢的把我忘记。
林众成了我最亲近的男闺蜜,我们聊学习,偶尔聊心事。是他,让我复读的一年不再那么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