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青学亭。
徐风习习,六角亭周由新铃卫把守着,几米内皆无人。
凌少荣冷着脸坐在石凳上,看着角亭外的风景不说话。
这风景他也看了快两年了,看的又腻又烦,但他此刻倒是直盯着不动,像看的痴了似的。
只是这人脸上的表情却实在不像赏景,分分明明的不高兴。
“我都还没发脾气,你发什么火?”陈淮亭斜靠着角亭横梁,一脚蹬着石凳,一脚蹬着红亭柱,百无聊赖般的嘀咕。
“你声也不吭就射伤了我的人。”凌少荣指责,依然不回头。
“你干嘛去招惹秦华晟?”陈淮亭皱眉。
“怎么?你难不成还心疼?”凌少荣不悦的扭头,瞪着陈淮亭。
“哈。”嗤笑一声,陈淮亭摇了摇头,“秦相和方青胥都专门来拜托过我,让我照顾秦华晟,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护着她?”
“他们请你帮忙护着秦家的人,能有什么好心思。”凌少荣依然不服气,语气里满满的不平。
“护着秦家人,难道不是我应该做的?”陈淮亭笑了笑,又道:“陈家是耀国公府夫人的娘家,秦家大小姐要嫁入耀国公府,跟陈家自然也就是亲属关系了,我帮着照顾个小侄子,举手之劳。”
想到华晟粘着他,跟在他屁股后的样子,他还挺享受的。
尤其这小子实在很是可爱听话,招人喜欢。
想到凌少荣欺负她时,她一副害怕却又倔强的样子。当她发现他来了后,立即挺起胸膛不再害怕……
他陈淮亭难道是万能的吗?她倒是很信的过他嘛。
算她有几分眼色,知晓他的厉害,哼。
“哼,秦家大小姐还没嫁进来,你倒已经开始给秦家做牛做马了。你倒像不知道外面人家传说……传说耀国公世子……”凌少荣依然愤愤不平。
“别人要说且去说好了,只要秦府不说,我又有什么好气的?”陈淮亭不甚在意的道。风吹拂树,树影抖簌,时有斑驳光影落在陈淮亭面上,使他凶煞般的脸带上几分神秘气氛,偶有流光闪烁,才凸显了他刀切般棱角分明的面容,凶煞气质下的俊朗好看。
凌少荣皱着眉看着他,抿着唇不说话,好半晌后,才低声道:“我只是不爽所有人都站在秦府那边,好像秦家大小姐吃了多大的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你这就不对了,耀国公世子在世人看来,是要死的废物,自然是秦家大小姐比较委屈。”陈淮亭伸长手臂前倾了身子,拎起茶壶为凌少荣倒了一杯,“你听我的,以后不要找秦家人的麻烦。”
凌少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不应承。
陈淮亭摇了摇头,身子一扭便翻到了角亭外面,头也不回朝着凌少荣摆了摆手,跨着大步,几步便消失不见了。
凌少荣搓着茶杯,直视着陈淮亭的背影消失不见,抿着嘴唇,一双狭长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不定。
……
下午课后,华晟饭后回到房间里,默写今天所学部分,并练字。
陈淮亭来的时候,她的世界静谧平和。
甘松在边上烧水、研磨、发呆,也很平静。
陈淮亭门都没敲,推开门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华晟和甘松齐抬头,吃惊的望着来人。
“陈大人怎么不敲门?”华晟皱了皱眉,养成他这样的习惯,也未免太危险了。万一哪天她在房间内换衣裳,忘记挂门,他这样闯进来,岂不是……
“这是我的房间,我进自己房间,为什么敲门?”陈淮亭理所当然道,语气平静,很有道理的样子。
“可现在这里是我在住,你怎么能这样没有礼貌。”华晟皱起鼻子,很是不悦。
“臭小子忘恩负义,我好好的把整个国子监最宽敞的房间让给你睡,你这会儿倒过来给我讲道理,嫌弃我没礼貌了?”陈淮亭迈着大步绕过桌子走了过来。
他整个人高壮,遮住了边上架子上蜡烛的光,华晟仰起头看他,立即便感受到了压迫感。
但华晟难道会被他这样的气势吓到吗?
“你怎么能这样混淆?你把这屋子让给我,我当然要感谢陈大人。可是你既然把屋子让给我了,那就是我的屋子了,你进我的屋子,自然是要敲门的。”华晟仰起头,一本正经的道。
“陈大人恐怕不愿意跟你讲这个道理。”陈淮亭靠着圆桌,歪着头瞪她。
“言真哥哥……”华晟立即低声改口。
“哈哈。”陈淮亭瞧着她没有丝毫坚持,立即改口哀求的委屈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捏起桌上一根儿闲置的毛笔,在华晟头顶敲了一下。
“出来,到院子里来。”看着华晟捂住头顶敢怒不敢言,他笑着丢下毛笔,转身出了房间。
院子里,陈淮亭坐在圆桌边,新铃卫宿舍围成个园子,中间摆着石桌石凳。陈淮亭往那儿一坐,兵卫们便纷纷出了园子,该干嘛干嘛去了。
他简直是清场小能手。
华晟刚要在对面坐下,陈淮亭就一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从背后抽出一物,丢在桌上,他朝着那物指了指,示意华晟。
低头一看,是一把细弓,比射场上的弓都纤细很多,小很多。
连同弓弦也细了不少。
她看了他一眼,见他点头,这才拎起细弓在手里掂了掂,很轻便,不似射场的弓沉重压手。
“我见你在靶场连弓都拉不满,想来靶场的弓对你来说是有些为难了。这把是之前我幼时用过的,你且先用它练练,每天闲时,就练习拉弓,明天早上你且早些起来,晨练时我带你射两箭。”
华晟抚摸弓身,立时便爱不释手,只是想到这居然是他幼时惯用的,便略有些羞窘。自己居然只能用别人幼时的‘玩具’……
“你拉一下试试。”陈淮亭道。
华晟立即跃跃欲试,一上手便发现,这把弓拉起来,果然轻松了不少,虽然手臂仍然在抖颤,却已经能将弓拉满。
她高兴的啊啊大叫,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拉满一张弓,是这样的感受啊!
陈淮亭淡然看着华晟兴奋的样子,无奈着摇了摇头,不过是拉个弓而已,至于笑成这样。真是……秦家居然也有这样的土包子,白瞎了这副皮囊。
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