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的入味儿的羊肉块儿,香甜的萝卜块儿,撒着葱花和香菜……
华晟一勺一勺的喝汤,吃的腮帮子鼓鼓的,本就粉嫩的嘴唇沾着油,泛着嫩嫩的光。
陈淮亭皱着眉,看着华晟吃的开心,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一边慢条斯理的嚼着羊肉,一边用手指点着桌子,忆起之前在相府里,秦相说的话。
“华晟虽然不笨,可是在族中生活少有见识,在国子监里,言真还要多加关照。”
“耀国公近来可还好吗?”
“前些日子皇上赐婚一事,外界虽传的沸沸扬扬,相府里却不似外面所传那般。”
“我们秦府的女儿自然不会像外界传言的那样。”
“国子监这次的事,你倒不必担心什么,自在而为罢了。”
……
他当时询问秦相关于国子监的事,却从未提及耀国公世子和秦相独生女的联姻之事,秦相却似意有所指般的提了几句。
意思无非是:秦府的大小姐并没有不愿意嫁给耀国公世子。
而陈淮亭一直是陈家的儿子,也就是耀国公夫人娘家的孩子。
虽然他会关心死去的姑姑家的事,但秦相专门提及,总让他心内有几分嘀咕。莫非秦相他知道……
陈淮亭又摇了摇头,他爹一直将事情处理的稳妥,不可能有外人知晓。
这世上难道万事都瞒不过秦相那个老狐狸不成?
陈淮亭又想到秦相提起国子监之事,秦相是安抚他说国子监这事最终不会燎到他陈淮亭……
呵,他岂会为此事担忧。
……
正想着心事,陈淮亭猛然看见有人朝着这边而来,那人视线一直盯着华晟,慢条斯理的摇摇摆摆走着。
陈淮亭耳力非凡,坐下后就有听到四周有人在讨论华晟,可瞧着华晟吃的开心,这才想着算了。
如今竟有人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走过来,他脸色立时便沉成黑色。
周少走到华晟跟前的时候,视线在陈淮亭脸上看了一眼,他倒不认识陈淮亭,可瞧着陈淮亭长的虽然冷俊好看,但实在太凶神恶煞,不免有些胆怯。
可想着自己跟同伴打了赌,又押上了自己的尊严,怎么能退缩。
他假装看不见陈淮亭,硬顶着那如冷刀般的视线,努力维持住脸上自认风流潇洒的笑容。
到了华晟身后,他抬手就朝着华晟的肩膀拍了过去,口中笑且故作温柔道:“这位小哥——”
陈淮亭猛然出手。
他握着一根筷子,抬臂,用力插下,往桌上一带。
手起如到,落下如斧。
那周少完全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击,脸上还带着笑容,口里却已经放声尖叫起来。
华晟正啃莲藕,猛然耳边‘砰’的一声巨响,吓的她忙丢了手里的筷子,吊着半口莲藕,坐直了身子。
就见面前桌上,多了两只手。
陈淮亭握着一根筷子,将下面那只手,钉在了桌上……
“啊啊啊啊啊——”杀猪般的惨叫声。
周少攥着自己被钉在桌上的手的手腕,噗通跪在了桌前,疼的直翻白眼。
华晟一脸茫然的看着突然出手伤人的陈淮亭,和跪在桌前嚎哭的……陌生人。
鲜血顺着桌子往地上流,她吓的目瞪口呆。
那边桌上的三人忙冲了过来,“啊!你做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样?”
“快放手!”
那三人大呼小叫的命令陈淮亭,却没人敢真的出手来抢人。
华晟却忍不住朝着那三人投去敬佩的目光,这三个人居然敢对陈淮亭大呼小叫。
她作为秦相家亲戚,对待陈大人都是好声好气的。
她觉得这三个人用错了与陈淮亭沟通的方式,恐怕后果堪忧。
想到陈淮亭的身手,和与黑衣刺客搏杀时的狠厉,她忍不住哆嗦了下。
陈淮亭不会在人家馆子里,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吧?
可瞧着陈淮亭那张冷峻、冰削般的脸,以及那双射寒芒的眼睛,她觉得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言真哥哥……”她小小声的唤了声,想要劝架。
却不想陈淮亭听到她这软绵绵的调调后,更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华晟立即闭了嘴,让他去杀人吧,她可不敢管了。
“啊!”陈淮亭突然用力一拔筷子,周少跟着就是一声大叫,这叫声听的众人直发寒,实在太惨了。
边上的店小二吓的哆嗦,听着那惨叫声,看着那鲜血,他脸都白了,实在是不敢上前劝架。
想到方才这位大人想要包间儿,哎呀多大点儿事呢,过去请别人换一下,让这位大人和漂亮小大人去坐包间儿多好呢,现在可好了吧,要杀人了啊……
鲜血顺着创口往外飚,华晟忙端着碗站起来,跑到了陈淮亭另一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相府大小姐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周少哭嚎着收手,那三个人还跃跃欲试想上前理论,可是当他们看见血不仅顺着桌沿往下流,还穿过桌子往下一滴一滴的流,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一筷子,不仅仅插穿了周少的手,还插穿了厚实的实木桌子……
这是多大的力气?!
这是多狠的人啊。
那三人看向陈淮亭,犹犹豫豫的畏畏缩缩着,穿绿色直裰那人嘴唇哆哆嗦嗦的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模样滑稽且恶心。
周少血流了不少,此刻已经不是大声哭号,而是抽泣着哽咽了。
陈淮亭看着恶心,扭头瞧见华晟捧着碗靠着他坐在他身边,盯着那四个人,脸上表情有些忐忑。
满怀的戾气突然有些缓和了些,可想到刚才那不长眼的居然还想拍华晟的肩膀,他冷冷一笑,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三人,才冷声道:“滚!”
四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其中两个人忙架起周少就往外走,穿绿色直裰的少年还想说话,被同伴一把拽住膀子就往外带。
四个人踉踉跄跄的出去,华晟舒口气。她微微松开双手,整个人总算放松下来。
陈淮亭盯着她的小动作,低声问道:“还想继续吃吗?”
华晟看了看桌上的肉,又看了看桌上的血,想了想,对店伙计道:“能把这边擦一擦吗?”
那店伙计没想到这两位大人还要继续吃,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忙往回跑,拎了抹布认认真真的给擦桌子。
待桌上的血擦干净了,又跑过来擦地板。
还给华晟和陈淮亭换了热茶。
华晟砸吧了下嘴,对店伙计道:“一会儿这位陈大人赔你的桌子。”
陈淮亭看着华晟对店伙计温声笑语,又突然狡黠的指了指自己,听到她的话,陈淮亭刚才郁结的火气终于消尽,接过店伙计新送上来的筷子,夹了一块儿肉嚼了起来。
华晟还靠在坐在陈淮亭身边,整个人小小的被陈淮亭挡住,从外面进来的人,一眼还看不到华晟,只当陈淮亭在独食呢。
华晟毫无所见,低着头又吃了起来。
待差不多饱了后,她就了口清茶,小小的漱口了下,才扭头对陈淮亭道:“谢谢言真哥哥,嘿嘿。”
“不许‘嘿嘿’。”陈淮亭冷声道。
两个人都不言到底华晟在谢什么,心里却都明白。
华晟看着他冷着脸轻声叱呵,既不生气也不害怕,一笑露出六颗牙齿。
陈淮亭喉咙里哼了一声,只当没看见。
饭毕,起身的时候,华晟伸手去拎茶叶,陈淮亭长手一捞却将那茶叶都拎到了自己手里,随即迈开长腿便往外走。
华晟咬着下唇微微笑看着陈淮亭高大的背,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