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辛只觉得自己握着的这个手腕纤细的仿佛稍微用力就回断掉,手指微动时,感受到的温热与细腻让他心里一阵阵的发颤。
连华晟被他扯进来,撞在他肩膀上,他都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甘松这会儿已经警醒,立即冲过来就要跟易辛拼命。
易辛忙收敛心神,一把将门推上,把华晟和甘松关在了房间内。
“有事吗?”华晟扭头看见易辛的动作,立即冷脸道,满面防备之色。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我是率性堂的易辛。”易辛搓了搓手,然后又正了正神,指着边上的桌椅道:“秦公子请坐。”
“……”华晟戒备的打量了他半晌,又扭头见房间里除了易辛再没他人,这才坐下。心里想的却是,只怕易辛一人,还不一定打的过甘松和她连手。
易辛倒好茶推到华晟面前,自己也坐在了靠门口的位置,是很怕华晟突然逃走般。
华晟捏着茶却不喝,她斜着眼睛瞪着易辛,眼神里满满都是: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易辛自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微微压下情绪,眼神虽然还在华晟手腕处游移,但语气却已经平静下来,“那天晚上,出事的晚上,你们可听到什么吗?”
“……”华晟诧异的看了一眼易辛,这件事情,易辛被卷在旋涡中心,无论如何,他这个跟乔为岭合住的人是脱不开关系的。
他居然会这样直白的来问她这样的问题,他当她是白痴吗?
“那天我睡的死,并没有听到什么,后来陈大人他们出来追捕的时候,我和我的书童才醒转过来。当日我所见所闻,都已经跟刑部的大人交代过了,你这样单独问我,又是何意?”华晟瞪着易辛,仿佛这个人是要害她全家的仇人一般。
易辛瞧着华晟这副模样,忍不住苦笑起来。
“你不用这般防备我,我知道此事我是无论如何无法逃脱泥沼,我也并没有想拉你下水,只是……那天晚上我实在睡的很死,我平时本是睡的很浅的……”他叹了口气,朝着华晟望了一眼,又摇了摇头道:“我对刑部的人说我沉睡到新铃卫来推我,才醒转,只没人信,觉得我的嫌疑和古怪愈发的大,可若要说我被下了药,偏偏大夫只说我一切都正常……”
“你是觉得,有人故意迷晕你,怕你误了当晚的事?”华晟眉头锁紧。
“若只是如此,我倒不怕。只怕这事没这么简单。如今我从早到现在,多次被传唤问话,刑部、大理寺多方反复提问,我已是心力憔悴。可不仅如此,连吏部侍郎乔大人和礼部尚书黄大人都想私召我……”他想起吏部侍郎乔大人想见他时,来传唤他见面的那个人身后站着一个黑衣侍卫,他一直觉得那侍卫眼熟,后来想起,恍惚是与太子有一些关系似的……
又想到当朝一直传言,乔大人是太子的布局手……他只怕会卷入更可怕的朝堂之争,心里一阵阵打鼓。
虽然拒绝了乔大人的帖子,但他心里始终不踏实。
华晟不知道易辛所想所怕,只突然想起易辛的父亲易超然,乃是当朝有名的大儒,如今虽做着礼部司务的职,但由于曾经是一代名师,学子遍布天下,当朝内外人脉极广。
她面色也忍不住沉凝起来,如今这事把易辛缠住,倘若事态严重,只怕易群然也要卷入其中。
到那时,一向超脱世外的大儒,是否也面临着站队的抉择?
而她这个秦相府里临时送到国子监的后生,竟恰巧在易辛和乔为岭所住房间的隔壁。
这一下子,不知道是想牵扯到多少人呢。
父亲可会受到影响?
她一直知道父亲在朝野中一向少与权臣结交,甚至常有避嫌之举,可身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又怎么可能无暗线而稳坐呢?
不知道这事最后会被扯成怎般模样,又是否会把父亲拉下水。
想到这里,华晟脑中预警,她看着易辛,不管这个人到底所图为何,她都应该离他远远的。
越是权倾朝野,越有大厦将倾的危机感,华晟知道,如果秦府沾染上什么事,都不可能是小事。
父亲这一路走来,也看过太多顷刻间满门抄斩的祸事了。
“易公子,我只怕帮不上你什么忙。”华晟站起身,表情虽然礼貌,动作和话语却很不客气了,她要离开了,她没什么忙能他的。
易辛仰起头看着这个虽然个子不高,表情却坚毅的少年。
他笑了笑,低声道:“现在竟是要找人陪我吃茶都难了吗?”神色黯淡。
华晟走到门口,回头时,便看到这样的易辛。
这个从小被奉为文曲星下凡的天才,竟在这俗世之中,被卷入了这样的事情,尝这样的苦果。
推开门时屋外的光线射入,门板掩住半边,只将易辛半边身子照的通亮。
他微微靠着木椅,姿态有些颓然,神色间苦淡寡然,俊朗的面目变得有些模糊,长眉服帖又透着几分柔弱,仿佛在向所有具有同情心的人,邀约着爱抚。
华晟脚步顿了下,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去安抚他一番,可又觉得自己此刻无论什么言语都苍白的厉害。
她抿了抿唇,只淡淡道:“易公子保重,事情总会过去的,真相水落石出时,你还会嘲笑自己曾经的苦闷呢。”她想让声音轻快些,说出口才发现,竟依然显得闷闷的。
易辛抬起头,朝着华晟勉强一笑,嘴角划起的弧线虽漂亮,却带着种无力感。
华晟又顿了顿,盯着他嘴角看了好几眼,才忙迈出步子,朝着自己房间而去。
她攥了攥拳头,回头看了看那房间,却只看到依然敞着的门,和门后的阴影模模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