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牧疆携着小十三释辰祭符御虚,片刻间便离了逆玄极,出了万圣谒玄峰,朝觑篱山远去。因是情况紧急,救人要紧,这一路追星踏月,风驰电掣的,沿路没有一刻停留,不过半日,已到了觑篱山外。
云天之中,牧疆凝目眺视,本是翠色青山的觑篱神峰此刻乌云盖顶,方圆数十里的群峰尽笼罩着一层死气,阴风呼啸中隐约有鬼音轻笑,带着寒入骨髓的凉意向四外扩散,所过之处,仿似抹上了一层暗灰颜色,叫人不由肃穆悲秋。
释辰双眉紧锁,凝望着全变了模样的觑篱山,谨慎道:“大师哥你看,这浓烈的死气,将全山都笼罩住,连云天都给遮蔽了,是什么样的僵尸,竟有这般能耐!”
牧疆将符光压住,降下云头,落在了觑篱山脚下,感受着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的滚滚尸煞鬼气,也是把眉心紧锁,沉声低语道:“我随师父多年,也见过许多厉害的僵尸,御阳血尸曾遇过几次,就是再厉害的噬玄魂尸也是随师父见识过的,但却都没有这般厉害的尸气,以这山中秽息死气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老二的鉴铃告急,恐怕这次现世的僵尸,已突破了血劫之力,凝练成破劫魇尸,莫说我俩,恐是师父亲至都未必能收伏得了,看来这趟真是来错了。”
释辰担心道:“可二师哥还困在山中,无论如何也要救他回去。”
牧疆苦笑一声,点头道:“你已能御虚不坠,我便不送你回去了,老二的事就由我来料理,趁现在你我还未深入山中,没被这大僵尸发觉,你这就回山去,将此地情况告知同门,通知众师弟们不可贸然前来,一切等众位师长六御会首后回来再行计议。”
释辰摇头道:“众位师兄弟们清晨时未同大师哥前来,此刻又怎会再跟来,倒是我既同大师哥齐到了觑篱山中,还未见着僵尸的面,也未救得二师哥,怎能就这样拍屁股先走人了呢,大师哥你尽管放心,就让我同你一起入山,救了二师哥再走。”
牧疆思付片刻,觉得四周死气越来越浓,竟有些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更知山中僵尸的厉害,自己绝难应付,既然释辰有心相助,或许真能帮上些忙,便勉强应诺下来,两人持好法器,收住气息,摸着暗沉的山林小路,小心翼翼地朝山中深入。
这一路行了十数里,渐入半腰山腹,席卷全山的死气浓重到似乎到了一个极限,随时要像泡沫鼓破爆裂一般,牧疆轻抹了把额间渗出的冷汗,小心翼翼向释辰道:“注意了,尸气就在前面不远处,小十三你可要跟紧我了,待会要是发现情形不对,别管他三七二十一,立刻掉头就跑。”
释辰修为毕竟不如牧疆,被这漫山的尸气充斥压抑着,紧绷的神经此刻连话都说不上了,只握紧了手中的缚魂铃,咬着牙连点了点头。
两人凝神戒备又行了会,转过一块山石,迎面便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牧疆神色一变,暗道一声不好,人似箭般飞跃而出,几个起落,已飞到了里许开外。
释辰也被这忽来的血腥味刺得一阵激灵,看着大师兄飞跃远去,也忙跟了上去,待追到近前,才看见乱石堆中,大师兄俯身蹲在一尊胸口插着一截断剑的尸躯旁,牙关紧咬,眼中满是唉息与愤怒。释辰也附身上前,看着那具早失了血色全身发灰已成干尸的尸躯,又看了干尸双手中至死还各紧握着的两半截断剑,心中一凉,鼻子一酸,忍不住抽泣道:“二师哥……”
牧疆沉痛了会,拉起释辰起了身,悲声道:“我们还是来晚一步,老二已遭了毒手,此地不宜久留,老二的尸身染了尸毒,是不能带回山中了,先用元符火敕令将他化掉后我们便立刻退走。”说罢正要从怀中取出令符,忽听身侧传来一声桀桀怪笑,心神一紧,忙拉住释辰朝旁遁开,果不其然,不过千钧一发间便有一披头散发,状如枯骨的恶尸猛猛抓向牧疆,所幸跑得快些,却让那僵尸扑了个空。
牧疆携释辰站定,远远见那僵尸回转过身来,瘦骨嶙峋的狰狞面容上,两颗尸牙外露,顶着一双似要崩裂出来的血眼,阴森森地怪笑个不停。
释辰握紧了缚魂铃,提起十二分精神看着对面那具不明来历的僵尸,咬牙道:“就是这僵尸害死了二师哥。”
牧疆却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僵尸道:“这具御阳血尸虽然厉害,但以老二的修为还不至于被害,看来这觑篱山上满山的尸气,并不止是一只僵尸所汇聚的,定是还有其他尸群在这,才凝聚出了这么庞大的尸气。”
那御阳血尸桀桀怪笑,阴沉的怪声开口说话道:“小小修道士,也来掺和帝尸的事,活的不耐烦了。”他说着尸躯一闪,迅如闪电般跃到牧疆身前,血爪前掏,就要将牧疆挖心。
牧疆架起桃木剑点在血爪上,本是克制僵尸的桃木竟全不能伤到那血爪分毫,反倒是桃木剑受不了血爪巨力,自先断裂开去,血爪来势不减,那僵尸仍是桀桀怪笑,阴森森道:“一根破木,也妄想伤我。”说着血爪已掠到牧疆身前。牧疆木剑虽折,但却临危不乱,万急间祭起一方八卦铜镜,与尸爪交击一处,金光从镜中耀起,带着六十四道卦象金影,电也急得朝僵尸周身裹去。
那御阳血尸被金光卦象裹住,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又自站定,怪啸声中,无数道黑光从裹着的金光卦象缝隙中射出,牧疆心中一沉,暗道了一声这也太快了吧,忙祭出一把青光闪闪的宝剑,急朝释辰喊道:“你速将老二的尸身用符化了,办完便走,回山等我,这我一人应付就好。”交代间那御阳血尸已破了卦象,桀桀怪笑中复又朝牧疆扑了上去。
牧疆一手持剑,一手持镜,青光夹着金光狂闪,接二连三地劈落在御阳血尸身上,但那血尸好像是精钢打造的,竟毫发无伤,反倒是尸爪乱舞,肆无忌惮地在光影中抓捕牧疆迅疾的身影。
一旁的释辰看着场中黑芒与青金二色光华不停闪动,深知以自己的道行全帮不上忙,只得赶紧将牧疆临行前所赠的元符火敕令祭出,念诵口诀,那敕令瞬时化作一团熊熊烈火,缓聚成龙形,随着一声长啸,朝乱石堆里二师兄的尸躯上扑了上去,不过片刻,便将尸躯烧了个干净,连一点余灰都不剩了。
释辰含泪祭完火符,正要御虚退出山中,忽见空中闪过数道黑光,仅一息间便携着前所未有的浓烈尸气一齐落在了山道上。待黑芒散去,释辰才看清楚,那黑光****来了六具僵尸,但除了站在后面两具还有点狰狞的尸型外,前面四具竟和常人无异,若非庞大的尸气笼罩着,释辰绝辨别不出这四具僵尸到底是尸是人。
此时牧疆与那御阳血尸也斗了有一会儿了,但那御阳血尸通过多年修炼,早经两次蜕变,已快到了血尸极限,离那噬玄魂尸的大僵尸境界仅有几步之差,尸身强横连真阳都无所畏惧,岂是一般法宝所能伤害,为求速战速决,不得已间牧疆只能祭出一道元符火敕令,火团在空中化成龙形,伴着宝镜的金光旋照,火光生生将御阳血尸裹了去,随着一声长长的嘶吼,那御阳血尸终于在三阳真火淬炼而成的神符中烧散成了劫灰。
释辰此时想跑也跑不了了,看着前方多出的六只更可怖的僵尸,向落回在身旁的牧疆低语道:“大师哥你的元符火敕令那么厉害,怎么方才不早用,凭的耽搁了这么多时候,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牧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前面多出的六具僵尸,沉声道:“你以为元符火敕令是铜钱啊,没事可以随便洒,我派开山六百年来采集的日精月华仙山灵气统合凑齐,请符天道的同门师长先辈炼制,也总共不过炼成了六十四枚,就算我全身也只四道令符,给了你一枚,我方用了枚,现下只剩两枚了,你说我怎么舍得随便用。”
释辰捏了把冷汗,担心道:“对面六具僵尸,才两枚令符怎么够用,这回我们可要怎么跑?”
牧疆正要说话,却听前面那六具僵尸为首的那唯一的一具女尸突然开口道:“逆玄极里说来了个捣乱的狠角色,莫非就是指你们这两个娃儿?”
牧疆一愣,答非所问道:“抓了这么多年僵尸,第一次碰到会说话的女尸”,说着又补了句,“还是具女艳尸。”
那女尸惨白的尸容上秀眉轻扬,冷蔑笑中稍打量了眼牧疆,尚未说话,身侧末位站着的另一具僵尸先恭敬朝她道:“帝尸寻了三百年终于寻到那神物的下落,这次派您欲尸天大王前来,为防玄羲六御①那些老家伙掺和搅事,特另派了暴尸天大王前往六御帝临峰牵住他们,不想还是跑来了只送死的蝼蚁,现在那神物还未寻到,蝼蚁倒是又多来了两只,还杀了欲尸天大王您座下的血尸,未免夜长梦多,还请欲尸天大王下令,由小的采了这俩娃儿的生魂阳血,速寻了神物回禀帝尸要紧。”
那被尊称为欲尸天的女尸还是轻蔑笑着没有说话,倒是牧疆却震惊住了,只听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欲尸天……欲尸天……四大尸天的传说居然是真的……这……这……这不靠谱啊……”
附注:
①玄羲六御:本书中当今世上中土大原抗衡僵尸最强的六大修道门派会盟统称,详细如下。
符道门:专司元符、敕令与研究天术。
丹灵观:主医术与仙家结界阵法。
天机门:观星占卜、研究天象通晓五行奇门遁甲。
蛊毒流:贯以南疆秘术巫法、降头蛊毒、毒虫炼化。
逆玄极:专门研究天道,元神祭炼,逆反生死,登仙长生。
御虚宗:玄羲六御之首,擅长诸多仙家道术,能操纵鬼神魔妖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