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地,浩土神州,地域广垠无疆,仙山灵谷不计其数,恒河湖川更是多不胜数,有如六御帝临峰般高耸入云天中的浩浩仙家宝地,也有似森罗冥海般深藏在绝地的世之险境。
在神州之中,天之奇僻,数西荒为冠,地之奇险,则以南疆为最。
而南疆之内,临近南海绝地,连绵的剧毒沼泽中藏落着三座诡峰,以三才合抱之势,环聚出一片深陷在地表之下、熔岩之中的幽谷。因山外是上古开天辟地后天地初生时生成在凡间浊息常年汇聚凝起的天然毒障,内为凶险绝幽的熔岩谷口,平日里莫说凡人,纵是得道的修真高人都难以踏足也绝不会踏足这里,故这座神秘幽谷,至今竟都从不曾在世上现过名。
而在今日,却有五道黑芒,在这幽谷上漂浮的剧毒浊息烟岚中若无其事地飘身而过,几个闪落,直降入了深黑诡异不见天日的幽谷之内。
黑芒落势极快,只闪了几闪,就已降落到地表以下,又过数息,便要到了谷底炽烈翻滚的熔浆之上。
眼看就要冲落岩浆中,那五道黑芒却全没减速定住身形的意思,只将黑光闪动,接连“噗通”五声,竟全冲入了极高温的熔浆里,下一个瞬间,熔浆之下,五道黑芒再次闪出,在一圈闪着血红色异光的光罩中现出,皆毫发无损地落在了藏在熔浆底下的绝秘空间中,黑芒散去,赫然正是当日在觑篱山里现过身的女艳尸欲尸天与随行的四只大僵尸。
欲尸天看也不看倒挂在头顶十丈开外被一圈巨大的红色光幕隔离在外的漫天熔浆,尸躯一动,径直往身前唯一的一个血色洞门中行去,那随行的四只大僵尸也跟了上去,只不过欲尸天毫无顾忌,放步就走,那四只大僵尸却是如同朝见圣灵般毕恭毕敬,行到洞口处时更是朝洞门旁矗立的一座书着“冥司血域”的石碑恭敬地俯身叩拜,作为四只在凡世里叱咤风云足以震慑群尸的大僵尸在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后,才三步并两步地忙跟着已然走远消失在了殷红血道里的欲尸天。
血道的终点,是一座一眼望不到尽头如同一个独立天地的巨大空旷山腹,整个山腹上下被一道不知从何处照来的红光照耀着,山腹中除了中间一条幽深曲折漫长仅够三人并肩同行的狭小石路悬挂着通往山腹另一头外,余下的赫然是一座充斥覆盖整个巨大山腹的血湖,在欲尸天与四只僵尸踏入后,血湖中忽然一阵惊涛怒涌,骇浪漩涡中一只如小山般巨大的超级大僵尸猛地从湖泊中升了起来,足有小屋子大的尸头狰狞可怖,两只尸眼大得像两颗车轮般,幽深暗绝地盯着欲尸天看了一会,忽然用他那浑厚略带重音的声音沉缓道:“怎么?你竟然受伤了!”
欲尸天淡淡地看了一眼浑身淌着从血湖中沾起无数血水的超级巨尸,起身朝前方血红石路上走去,冷冷道:“我赶着面见帝尸,你莫碍事。”说着也不管那只半身露出在血湖上的巨尸,脚下渐行渐快,不一会就走远了。
那超级巨尸也不管欲尸天冷然高傲的神色,将尸身往血湖里降去,悠悠自言道:“一死一伤,凡世的修士何时变得如此厉害,连我们四大尸天都着了道……”
欲尸天走的这条石路似乎是冥司血域的要道,石路上每相隔三四十丈就有一只尸气浓烈的大僵尸站立守卫着,这一路行来,少说也有十来里路,竟有将近五十只大僵尸护卫,而这些只是派来看路的大僵尸,任何一只搁到凡世里,都是足以与一派长老血拼甚而让其吃不了兜着走的噬玄魂尸,如此之多的数量,却都甘之如饴,足见在这山路尽头,那只神秘的帝尸,是多么的可怖。
欲尸天脚步极快,十来里的石路,只行了不到半个时辰,路的尽头,是一大一小两座石门,两扇石门左右两侧各侍立着两只更为强大的破劫魇尸。
八只魇尸见了欲尸天,俯身行礼,左边石门最前面那只道:“帝尸有命,若是欲尸天大王回来,请先到冥源尸穴拜见。”
欲尸天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我还正要求见帝尸,倒不需你等通报了”,说着转身向跟着的四尸续道,“你们四个都被遗秽之力伤的不轻,先回洞府修养,本座去面见帝尸,你们就不用跟来了。”
那四尸应了声“是”,见欲尸天往左边的石门行去,待身影消失了才齐隐入右侧的石门中。
欲尸天一人在洞中左拐右弯地行了一会,踏着红光来到了另一块山腹中,只是这块山腹相比外面的要小上太多了,方圆仅有十来丈广,一眼就望到了另一头处另一个泛着更浓烈血光的洞门。
不大的山腹之中,也不像外面一般站满了僵尸守卫,只有一只身着黄袍,面带怒容却与人类几乎毫无差异的僵尸靠在那诡异洞门前,闭着双目一动不动,看样子倒像是依着石壁睡着了般。但是他就是那么静静地斜靠着石壁,手不动脚不抬,却有一股无形的怒涛从他身上若有还无地席卷而出,充斥在整个山腹之中,像是一泉冰冷刺骨的寒谭,又像是一卷焚天煮海的火涛,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向面无表情的欲尸天在见到那只令人觉得神秘莫测的僵尸后眉头首次皱了皱,见那僵尸似乎完全没发现自己来了一般,仍是一动不动,便也不再去看他,举步朝那血洞中行去。身形刚与那僵尸擦肩而过,还未全没入前方血洞中,忽觉空中气流一绞,似活了起来,忙侧过目看向那僵尸,果见他微启了双目,但却没有朝自己看来,只是睁到一半,又自闭了去,随着空中气流静复下去,欲尸天听到了那僵尸沉厚有力的声音极慢道:“帝尸要的东西,你似乎没带回来……”
欲尸天眉头皱得更深了,转回头,将身形全隐入血洞中,留音道:“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让逆玄极的小鬼捣了乱,误打误撞坏了我的好事。”
那僵尸嘴角微扬起一丝冷笑,也不起身看消失在血光里的欲尸天,自顾自的又睡了去。
血洞的尽头,是最后一个小山腹,山腹内是一座方圆三丈的血池,在血池顶的山石壁上,闪着一副六角芒星光图,内书着蝌蚪文一般的血色篆文,看模样倒像是一座封印法阵,在芒星的六角石壁间另各雕着六颗栩栩如生的鬼神头颅,俱都是面朝着血池,张着血盆大口,从口中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水,注入在血池之中,血池的中间凸出一块血色晶石,正被顶上六角芒星正中射下的红色光柱笼罩着,那晶石上半托嵌着一尊竖立起来的厚实血色棺椁,因是覆着盖,不知棺椁之中,究竟是否立躺着僵尸,但见那血色晶石内似有许多细小纹路,像是血脉一般,不停地吸着血池中的鲜血,往那棺椁淌去。
欲尸天在见到那尊棺椁后,竟俯身拜了下去,五体投地,毕恭毕敬道:“属下欲尸天,拜见帝尸。”
那棺椁石盖轻动了下,但终究没有启开,只是沉重的石音轻传了来,随后有一苍老的声音略带着嘶哑尖锐道:“你不必说,本君已知道了。”
欲尸天将脸全贴在地表上,看不清什么表情,只听道说:“那接下来,帝尸将如何打算?”
棺椁中那帝尸苍老嘶哑的声音再次尖锐道:“逆玄极的老家伙来消息说,他那弟子已得了三清敕令封印,本君再要失落的遗秽之力,恐没那么容易了。”
欲尸天仍俯着身一动不动道:“管他什么封印,只要将那弟子摄来,遗秽之力不是手到擒来么?”
那帝尸神秘的声音似在冷笑,缓缓道:“你只是本君在染了上古遗秽后于凡间首次亲变的四尸之一,也难怪不知这上界三清敕令的厉害,可不是随便就能破开。这遗秽之力,虽然在三百年前因被四圣截杀,为仅余遁逃的七魄凝聚而成,法力大打折扣,但终是藏有上仙的修为,非尔等所能匹敌,却也被这敕令封印,可见其威力。本君因当年一战,伤及根本,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藏棺修养,却尚未痊愈,若是强行破棺而出,施法破了敕令封印,恐牵动旧伤,徒耗秽息。“
欲尸天道:“三清封印竟然如此厉害,难道帝尸要放弃这本来就属于你的上古遗秽,不开坤劫吗?”
那声音道:“三清封印,你等虽然解不开,但那身怀封印的小子却可以自行解令,你再到凡世一行,传我号令,让群尸见到那弟子,务必设法逼他到绝路上,却不可真杀了他,本君要他在进退两难生死攸关间去求借这遗秽的力量,自行解开封印。”
欲尸天得令,在棺椁沉重的石音再次传来后起身退出了冥源尸穴,当再经过中间那座小山腹时,仍是皱着眉看了眼还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姿势斜依着石壁的僵尸,忽道:“你这一脸怒容,怎从不见消?”
那僵尸忽然在闭目中答道:“若是怒容没了,那还能叫怒尸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