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啊！上啊！快给我上！”
眼看林麟就要突围成功，孙河大喊起来。
孙家军虽已士气不再，但听了号令，也有不少立马夹紧了马蹬子，马上便要抡起刀。
众人早已血红的双眼又瞪了起来，握紧了手中所有可以勉强使用的“武器”，如行走在猛兽出没的密林一般，随时准备拼死搏杀。
凌晨眼中精茫一闪，展开步法，飞身一跃，脚尖点了一下前面马的马头，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顺势扬起鞭子，将孙河从马背上卷了下来，摔到了自己跟前，又揪着后领提了起来。
“停下来！否则我就杀了孙河！”
～小晨儿，好样的……～
孙家军的刀还未重新举起，闻声看过来时，脸上满是惊诧震撼，纷纷勒住马。众人也是都松了一口气，崇敬惊异之情都写在了脸上。
林麟转过身，大口喘息着。
“孙河，咱们谈谈吧，你打扮的和这些普通军士无异，就是让人找不到你，所以，你还是怕死的，对不对？……你放这些百姓走，我留你和你哥哥一条活路。”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谈的？”
孙河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尸首，笑容凄怆。
“林麟，我是叛军，我背叛了大明，背叛了皇上，也背叛了你，所有人都是我杀的，我输了，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将我……就地正法。”
～我怎么舍得……～
林麟默默走了过去，蹲下身，将嘴凑到了他的耳边。
“那颗人头，怎么回事？”
“没事。”
孙河看着不远处的叶知秋，神色淡然。
“我为了活命而造反，但最终被你剿灭，所以，大人，现在杀了我……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话，还有他，我和哥哥是他的仇人，这是他报仇的好机会，大人，你也试图给他创造这种机会的，现在正好，让他杀了我。”
～不，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机会……～
林麟朝叶知秋摇了摇头。
叶知秋点头回应，随即却骑着烈马，呼啸扬尘而来，在马上俯下身，轻舒猿臂，将林麟一把提起来，摔了出去。
林麟仰面摔在了两具尸体上，刚要起身，见叶知秋已经下马，手中一柄明晃晃冷森森的匕首，正向孙河刺去。
～不，不要，不要这样……～
林麟大脑一片空白，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从尸体上飞速弹了起来，如一道闪电，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在了孙河和叶知秋的匕首之间。
“林麟，你疯啦？”
叶知秋的脸因愤怒而颤抖着。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及时收住，你现在已经断气了！林麟，你长大一点好不好？就算他不是落叶的仇人，单凭今天这一场血案，他就该死！你看看，你看看这满地的尸体，满地的血，你到底在维护他什么！”
～是啊，我到底在维护他什么……～
“我不知道。”
林麟淡淡地笑了笑。
“我是他的兄弟，如果我不维护他，还有谁来维护他？就算这维护到最后终是徒然，但我也要让他知道，他永远不会是一个人，在我林麟的身边，永远都不会有孤胆英雄出现。”
“大人，你才是孤胆英雄啊。”
孙河低声呢喃着，从身后迅速地拔出了林麟刚刚顺手别在腰间的短刀，对着自己的心脏刺了下去。
这把短刀早已卷口，血迹还未干。
～这……这……～
林麟僵硬地转过身，见孙河仰面倒在血泊之中，衣襟已被鲜血染红了大片，胸前一把刀，直刺过后心，刀柄握在手中，还血淋淋的支楞着。
～这……这……怎么……～
林麟失魂落魄地跪了下去，神情木讷，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林麟，别……别哭啊……”
孙河用尽最后力气拔出刀，顿时鲜血如泉喷涌，他的瞳孔渐渐散开，气息奄奄，嘴角却露出一抹笑意。
“是你……是你改变了我，我一直，一直很……尊重你，想，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我，我想一直……跟在你身边，但可惜……呵，大人……这是……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以后……，你要……”
～托什么孤，给我老老实实活着啊……没有你做跟班的日子，我还不习惯啊……～
林麟擦干眼泪，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邓小闲！”
邓小闲早已在不远处待命，闻声赶紧跑了过来。
“林麟，人估计是不行了……”
“他死你也别想活。”
林麟语气冷冷，脸色阴沉，拽开步子，向孙家军走去，到不到三米的地方站定，染血的衣襟在寒风中飘扬，黑发凌乱，宛如夜叉。
“孙家军部分战死，余者，因百姓疲累，无法追击，故而脱逃，不知去向……这样的说辞，可以么？”
不少孙家军看向孙河，知道再战无异，纷纷离开，更有人朝林麟行过谢礼，才骑马四散而去。
百姓们们并没有追击，他们都是市井百姓，本不能战，此时放松下来，看着这遍地流淌的殷红血水，满腔热血顿时消散，受伤的呲牙咧嘴地哭爹喊娘，更多的人则是翻动起地上的尸体来。
“六叔！六叔！六叔啊！”
“这个还有口气儿，那个不行，死透了。”
“刘三儿！看这是不是你家贵子！”
“啊！斧头！手呢，我家斧头的手呢！”
～是啊，这小孩儿的手呢……～
林麟低头看了看那具无手男尸，也是一下子软了下来，小男孩看身材只有十三四岁，血肉横糊，脸面早已辨不清了，半个身子都泡在血里，身旁的尸体更是横七竖八，他的耳朵一阵轰鸣，胃立马翻腾了起来，弯下了腰。
～不，林麟，现在还没到你能吐的时候，仗打完了，可这些死的死，伤的伤的百姓，你要怎么办……～
～在处理好所有事情之前，你绝不能表现出任何软弱，决不能……～
林麟深吸一口气，将嗓子里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生咽了回去，又站成了一座丰碑。
～母亲的，真他娘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