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了!”茹桦嚷着。
若松的眼前影像如相机聚焦般,由远而近,在模糊中渐渐清晰。几个人的脸庞聚成天空穹顶一般,留出一道刺眼的光亮。我的脸、茹桦的脸、老九的脸,竟然看到了晓峰老师的脸!有的欣喜,有的焦急,有的愁容满面。
“哦?这是怎么了?”若松惊愕。
“哎呀呀,吓死个人了!”我忙不迭是地说着,“都以为你完蛋了啊!哈哈哈!”
“这里是医院?”
“你说呢?茹桦大夫一直服侍大人你两天了,人都憔悴了,你这个害人精!”老九那双愁眉终于舒展开了。
四处张望下,可不,这是茹桦医院的病房。茹桦一声不响,站在那里一直微笑着。
“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你的师兄弟都急得火上房了,那口气是要给你准备后事的架势,我哪还呆的住。”晓峰老师笑着说。
“你不是去美国开会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就接到老九的电话,你看,行李还在这儿呢。”
“真不好意思,老师。”若松有些感动。
“这有什么,你可是宝贝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是一大损失。”晓峰握着若松的手。
“茹桦,谢谢你啊!”若松感激地看着茹桦。
收起一直保持的微笑,茹桦一脸不屑的说:“切,小case,感激什么。我主要怕粘上包,你要是真有个意外,到时候解释不清。你们这些和公安沾边的人,我可得小心。”
终于还是忍不住,茹桦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笑了起来。
若松的朋友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是胡侃,一点儿也不拘束。
茹桦亲自给若松做了以此彻底的检查,结果令茹桦惊讶。所有的指标正常,更令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若松戳伤的手臂竟然恢复如初。除了由于两天未进食,稍显虚弱,若松的精力竟然比以前更加充沛,但是具体是那里充沛,却也说不清楚。
茹桦向几个人介绍了若松的身体情况,大家都放了心。若松赶紧让大家回去休息,改日另行拜谢,尤其向晓峰询问近期的计划,以便在他方便时进行拜访。
病房里剩下茹桦和老九。
若松问:“怎么了,老九,我活过来,你好像不高兴?”
“胡扯,说到死,你可不能死,如果能的话,我替你死。正像老师说的,你可是宝贝,而且不是一般的宝贝!你要是死了,我也死了得了。”
“怎么了?这几天又发生了什么案子不成?”若松本能感觉老九遇到困难了。
“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研究软件这几天,又发生几起棘手的命案,市局的人手不多,就将其中的两起交给我了。”
“说说看,说不定我们一起分析下,能够找出些线索。”若松皱着眉头说。若松本质上是个菩萨心肠,只不过在工作时便会冷静下来。对于杀人命案,若松在心理是排斥的,但是基于惩罚凶手的念头,又渴望找出真凶。
2013年1月10日早10点,S市浦江区,黄山路45号,一幢的拆迁房中,死者系男性,背靠卧室的墙上,身下是一掌破旧的双人床,年龄约60岁左右,左手手腕有割破的伤口,右手握着一把水果刀,血液流淌在床和地上,已经凝固。死者的衣裳规整,没有撕扯或争斗的痕迹。在室内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痕迹。初步判定为他杀。
2013年1月12日。S市飞翔区,淮河街26号,一幢改造的危房中,死者男性,身体蜷缩在地上。身上无伤痕,但有被约束的痕迹,年龄在8岁左右。现场已经被破坏,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痕迹和线索。初步判定为他杀。
经排查,老年男性死者,系空巢老人,儿女均已婚,老人独自居住在S市甘南区岐山路12号,新兴小区2号楼一单元4楼2号。家属于死者被发现两天前报案。根据报案记录,死者于1约7日晚走失,身穿蓝色羽绒服,藏青色裤子,里面穿咖啡色手织毛裤,脚穿黑色棉布鞋。身上佩戴死者信息和家属联系电话的挂牌。当天,死者身上没有带钱,只在衣服兜中揣20元人民币一张。
死者居住地距死亡地点乘公交最近的路线需要转3次车,经过17站,约20公里。现场的勘查记录显示,死者的衣服兜的夹缝中有二十元人民币,表明死者未买过票,而在死者的身上没有发现挂牌。死者手中的水果刀,经家属辨认,不是死者本人的,而是一把崭新的刀。市局刑侦大队初步认定这是一起他杀命案。
另一起案件中,死者系儿童,身上有明显的受拘束的捆绑痕迹,系冻死。但是由于现场已经遭破坏,无法找到其他有价值的痕迹和线索。死者的父母系进城务工人员,白天在工地上班,导致儿童无人看管,经常自己出去玩耍。死者父母在晚上下班后,在找不到孩子后,到附近公安派出所报案。
两起案件都发生在无人居住的废弃的处所,但是从犯罪的手段和动机上看,很难找出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与其他的案件相比,这两起案件的被害人很难和经济纠纷、仇杀、绑架勒索等元素联系在一起。如果是偶发事件造成,却又不知从何处入手寻找侦破点。
听完老九的介绍,若松本已虚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差。若松母亲的晚年就是在福利院度过的,那种无人关心的状况,一直是心中的一个梗。这两起案件勾起了若松的痛苦记忆。我们这样的一个大国,孤老和流动儿童的人数庞大,而这些人恰恰在生活和权益保障方面最弱的群体,想到此层,若松的心口隐隐作痛。对于这两起案件,一定要帮助老九找到线索,若松暗自下着决心。
“你个人对这两起案件有什么看法?”若松问。
“这两起案件一起交给我侦办,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命案的发现地都是在废弃的场所。上边的意思是这两起案件似乎有着某种联系。如果从行凶习惯的角度考虑,这种联系可以算是一种线索。但是除此之外,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我最感到头痛的是,从被害人的角度来看,如果是同一个作案人,那么其背后动机是什么呢?好像凶手仅仅为了杀人而杀人,这不符合常理。”
“那么从这一老一小的生活环境考虑呢?”
“我也考虑过这个因素。两个人都是处于监护欠缺的环境,从作案的角度看,容易得手。但是,这两起案件显然没有图财害命的因素。根据家属的笔录来看,两家人没有生意上的经济纠纷或者仇人,而两个人的尸检报告显示,除了老年死者割腕那个伤口和儿童死者身上的拘束痕迹,没有其他的外伤。这说明,两个死者生前并没有遭受身体上的粗暴对待。好像凶手的目的就是要将二人杀害,这是为什么呢?何况两人的死法并不相同,这又是为什么?”
“确实,如果目的在于杀人,没有必要弄得如此复杂,因为从案情介绍来看,死者生前显然都受到了控制。”
这时,茹桦端来了水果、糕点和咖啡。
“你两个吃点儿东西吧,尤其是若松,都两天每吃饭了。你们警察也真是的,工作都不要命了吗?”茹桦用余光斜一眼老九。老九感受的茹桦的情绪,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若松,要不你先吃点东西,我还有些事儿得做,你有什么好主意直接联系我。”老九说完起身要走。听完老九介绍的案情,一时也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好,我再想想细节,有发现后联系你。”若松边说边下床,一个趔趄,又跌回到了床上。老九和茹桦赶紧伸手相扶。这就这样,若松在床上无奈地向老九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
坐在病床边,茹桦一边给若松削苹果,一边埋怨。
“都这样了,还想着工作。当时情景都吓死人了。”
这时,若松才有时间去想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的。
“对了,我怎么来到医院了呢?我记得我在家打游戏着呀?”若松拍着脑门问。
“咦!?”茹桦仔细地端详若松的眼睛,清澈但充满疑问的眼光。这不像是调侃,倒像是若松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似的。
“你打着打着游戏,一怒之下用手指将电脑屏幕戳碎了呀,手臂多处被割破,然后就昏迷不醒了。”茹桦为了换回若松的记忆,仔细描述着当时的情况。
“哦?”若松本能地抬起了手臂,认真地看着。除了纱布依然包裹者,手臂关节活动正常。解开纱布,手臂没有任何伤痕。
“这?”若松望向茹桦。
“你呢,有些与众不同。”看着若松,茹桦的眼中一样充满了疑惑。
“你醒后,我给你进行了检查,换药,但是两天时间,你的伤口与合如初。令人意外的是,受伤的部位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这是违背常识的。我在想,你是人类还是外星人?难道你在末日之夜做的梦竟是真实的?太不可思议了!”茹桦认真地说。
若松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大脑中漂浮起游戏时的记忆碎片。像是电影片段,有趣,却又有些荒诞。那一招“文心雕龙”当时为什么没有避开?至少不应该狼狈得头发被削到呀。为什么像慢镜头一样的剑招我却无法抵抗和躲避?“飞梭光年”虽然比“文心雕龙”的出招要快,却也没有快到反应不及的地步,完全没有必要手忙脚乱。
看到记忆碎片中“若松”头部爆炸后产生的巨大神力时,若松的竟感觉到了自己的颅腔在迅速扩容,与记忆碎片中头部颅腔对接重叠。如浩瀚的太空,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形成。若松异常兴奋,握紧了拳头。
如同走进立体电影院,亲临记忆的电影中间,若松感受者游戏当天的场景。到了“黯然销魂掌”破解“神风归来”时,若松欣喜若狂,击案叫绝。然而,当若松看到自己最后一招,冷酷无情地戳入简森眼中血淋林的手指时,不觉毛骨悚然。
那是自己吗?一定是,当时的自己就是这个样子了。若松一遍一遍回放着这最后的记忆片段,那眼神,就如机器人的眼神一样,没有任何人性的味道在其中。难道我那个时候,变成了冷冰冰的机器人一样的思维?
想到此层,若松的脸上渗出了汗。
慢慢地仰起头,若松看到了一双惊异的眼睛谜一样地看着自己,像是赞叹,又像是同情。
“噢?为什么这样的眼神看我?”
“啊!没什么。。”茹桦一边回答,一边蹲下身清理板。地板上放茶点的茶几,破碎着,摊在地板上,若松的手中苹果只剩下了果心的籽儿,地板上一小堆儿呈果瓤和果汁。更惊异的是,若松发现自己此时正站在床边,儿不是躺在床上。
若松赶紧扶起了茹桦,心中充满内疚,这个女孩为了自己操尽了心。看着若松轻松地扶起自己,再没有任何虚弱的迹象,茹桦惊愕不已。短短的两天之间,像看好莱坞大片一样,过山车般,若松的身上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情况,茹桦一时竟无法消化。也许是劳累过度,也许是惊吓过度,茹桦竟支持不住,靠在若松的肩上便睡着了。
就这样,若松在病床边坐下,让茹桦靠着,一直靠着。长长的睫毛,安详的脸庞,疲惫但却呼吸均匀。若松知道,从此自己就是茹桦的依靠。
时间此时在这间病房中凝固了,若松感觉这里是浪漫的时空,静静的,心中暖暖的,了无牵挂。若松发现,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做,不用说,竟然是如此幸福的感觉。轻轻地握起茹桦的手,温润如玉,相握间,掌心竟自然而然贴合在一起,一种心心相印的灵动油然而生。
一股温暖竟通过茹桦的手掌心传导流向若松的心口,在接近心口的瞬间,若松感觉倦意袭来,两个人在意念中合二为一,形成温暖的海洋,没有了边界。温暖的洋流就这样在海洋中循环往复着。
若松在漂流中,遇到了一只小帆板,是茹桦。
“你在干什么,茹桦?”
“瞧!这是什么?”
“鱼竿?你在钓鱼?”
“对,是钓鱼。”
“这可是海洋,你在海洋上钓鱼,乘一只帆板?”
“你能在海洋中游泳,我为什么不可以钓鱼?”
“海洋可以游泳,但是在洋流中怎么可能有你要钓的鱼,鲨鱼倒是差不多。”
“钓到鲨鱼又如何?游泳不是一样会遇到鲨鱼?岂不是比我这个钓鱼的更危险?”
“呵呵,我说不过你,但是游泳是个项目,你难道不知道铁人三项?横渡海洋比赛?”
“那又怎样?钓鱼难道不可以成为项目?那就从我开始!”
这时,温暖的洋流渐渐冷却,天空的乌云在变换着衣裳的色彩,越来越接近海面。在闪电中,若松看到了异样的光影,若松心中有了不详的预兆。
“茹桦回去吧,风暴要来了!”
“茫茫海洋,我能回到哪里去?除了面对,我还能选择什么?”
望向末日般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海洋,这里就是我们的生存空间,我们为什么要躲避?若松想。“好,我们一起面对!”
茹桦伸出手,喊道:“上来!”
若松和茹桦站在帆板上,手握着手,看向乌云和闪电,一种沉重感至上而下,压得两个人透不过气来。风暴中一个黑魆魆的影子对两人说:“你们为什么要抗争,难道你们看不到整个世界已经是一片汪洋,而你们两个还有这块帆板是唯一的存留物?”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要留下人类最后的尊严!”
“对!”若松和茹桦一起吼着。
“那好,就让这最后的尊严随风而去吧。”
一股巨大的龙卷风滚动者漫天的海浪向若松和茹桦袭来,片刻两个人和小帆板被卷入风口,在壮观的龙卷风顶不断盘旋,紧握者茹桦的手,记忆的碎片扩容着若松的脑海。瞬间,若松的脑海空充得比海洋还广阔,狂风巨浪片刻间安静下来。若松拾起曾经对简森用过的“黯然销魂掌”扔向龙卷风的核心。
伴随幽怨的哭泣,像是简森的声音,又或是陌生的叹息,龙卷风销声匿迹,海面恢复到了原来的温暖和平静。
茹桦看着若松,
“现在做什么?不游泳了?”
“当然,不锻炼身体,怎能像刚才那样的抵挡风暴?你呢?还钓鱼?”
“不钓了。”
“为什么?”
“因为已经钓到了。”
“啊!?鱼在哪里?”
“我把鱼又放在海洋中了,那里才是他的天地,他想我时定会来到帆板旁的。”茹桦看着远方,像是自言自语。
“鱼放走,那岂不白白钓了一天。”
“你个呆子,难道钓鱼一定要煮了吃?钓和鱼都是我的人生,我在其中感到了快乐,仅此足矣。”
若松一边琢磨者茹桦的话,一边游向远方。半晚时分,看到一个荒岛。上面一个老者带着斗笠,独自在劈捡来的树干。旁边不远生着一堆火,上面烤着几条小鱼。
“老人家,一个人住在岛上?”若松问。
“是啊!”老人答着。
“这?”
“你一定感到奇怪吧?我来此十多年了。”
“为什么会远离亲人独自来此生活?”
“我是不想给亲人们带来麻烦,这个岁数对家庭来说是个负担了,我远离他们也一样生活。这样彼此都好。”
“你可想到过亲人的思念吗?”
“想过。但是过一段时间,他们也许会慢慢习惯,重要的是我不再成为累赘。”
“不对,老伯,你这样想不对。我们活着就像这堆火,相依为命取暖才是活着意义。你这样做,对于子女来说,生活的质量会大大折扣,他们会因你的出走而遗憾终生。”
“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我们都活在现实中,不是吗?我的情况算是很好的了,还有退休金,儿女孝顺。那些空巢老人,艰难地靠子女供养,遇到不孝顺的情况更糟,还不如我这样一个人生活,彼此都减轻负担。当我不行了的时候,就回归大自然,也不用麻烦子女买墓地,这不挺好嘛。”
若松思考着老人的话,想起老九接手的案子。如此孤独无依的老人都要杀害,究竟是为了什么?想想天地之大,竟然无老人的生存空间!必须亲自了解一下这个案件的细节。
“天不早了,光顾一个人玩儿,还不招呼你媳妇一起上岛?”老人忽然指着西方说道。
“啊?”若松看向西方,晚霞中,一只小帆板上站着一个少女,飘摇在落日余晖里。
“好大的一条鱼!”听到茹桦嚷着。若松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茹桦的另一只手也紧紧抓在自己的手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