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慕棠是辗转反侧,不能成眠,连梦里也是在背诵经文术法。早上,晨钟将她从梦里惊醒时,她大大地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洗脸刷牙,整理好衣冠,往秋试场上走去。
她到的时候,已有几个弟子在,她看见青峰、晓光也在,过去打招“你俩准备的咋样?”。
青峰答道:“我感觉自己准备的还行,经文背得可是滚瓜烂熟了”。
“那你肯定能过,不像我,还担心着呢,生怕到场上了,又忘了”慕棠忧心说,又问晓光“你咋样啊?”
“我,差不多吧”晓光说着,跟没睡醒似的,自打锦红离开,晓光的心思就有点散了,不大能集中到学道上来了。
说了会话,就到了秋试时间,众人站定,等候五位尊师的到来。
齐云派,由道玄宗师开山立派,亲授六大弟子。传承至今,已有千年。此时道玄宗师早已神隐,云游四海,现由大弟子莫里接任掌门,掌管一派之事,其余五个弟子中,除四弟子莫微不知所踪,还余四人,分别是莫显、莫隐、莫道、莫藏。
现在这五个人,已经站在秋试场上,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今天除了是秋试,挑选内门弟子外,几位莫字辈尊师也亲临现场,看看能不能挑几个天资聪颖的徒弟。若能得尊师亲传,那对于修道来说,无异于点石成金,事半功倍,慕棠及众人遥望着高台上的五位尊师,都想到了这一层,面上更是紧张。
秋试共分三项,分别是坐忘,导引,释经。
首先进行的是坐忘。坐忘,即是静坐忘身的意思。众弟子席地而坐,分别在正午、凌晨时分,打坐两个时辰,秋天昼夜温差大,正午正热、凌晨正寒,一冷一热,怕是会有人吃不消倒下,而这两个时间点,也是深思倦怠,最容易昏昏欲睡之时。众弟子心里叫苦。
坐忘,就要从今天正午开始。慕棠抬头看了看正往中天移动的太阳,又看了看周身方圆百米无一丝凉荫,眨眨眼,心里暗道“马上就要开始冰与火的考验啦”。
钟声一响,众弟子纷纷原地坐下,盘起双腿,两手平放,置于双膝,闭上双眼,进入坐忘之境。地上热热的,咋一坐上还怪舒服,慕棠心想,可是,真讨厌啊,他们刚一坐下,刚才还一脸严肃的五位帝尊,就开始磕起了瓜子、唠起了磕,一会这个说“今天早上吃的饼太硬,差点硌掉老牙”,一会那个说“哎呀,老五,苏仙姑如今可要嫁人了,听说昔年你们有一段情啊”,一会又有人言“你们看看在场的这些弟子咋样,我看这个,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面像不错,那个骨瘦如柴,不行不行”,等等。明明尊师们离得很远,但说话的声音就如同在耳边,直往耳朵里、脑子里钻。
慕棠一开始觉得很是头疼,她深呼吸几次,慢慢将急促的呼吸调匀,眼观鼻,鼻观心,闭口藏舌,舌顶上腭,将一呼一吸所用时间拉长,渐渐地,她感到自己的呼吸深入体内,降到丹田,感觉像是带动全身的气机一样,如徐徐的春风吹来,通体舒泰,两耳渐渐不闻外面的声音。
再一声钟声响起,慕棠猛的惊醒,才想起自己在秋试中,睁开眼,飘出三山外的六神才归位。
起身站定,就听到负责此次秋试的掌门大弟子长风说道:“此次正午坐忘,几位师尊特意以言语干扰,有以下六位弟子,徐铁、张全、付树、钱富余、文舞、林小玉,或睁眼观看、或失笑出声,精神不能集中,坐而不能忘身,不宜纳为齐云弟子”。念毕,解散,凌晨时分再进行第二次坐忘。
慕棠随众人,边说话边往后院膳房走去,路上听到有人哭哭啼啼,一看是不合格的女弟子文舞,因不大熟悉,就没过去搭话,心里对凌晨的坐忘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凌晨时分,众人仍是在秋试场上坐定,慕棠依照白天的做法静坐。天上的月色正好,泠泠的寒气自地下蔓延到脚上、腿上、乃至全身。
慕棠仿佛能看到体内空洞洞的。突然,一个银色小点,自远而近,慢慢变大,直到眼前,变得如同铜钱般大小,然后又慢慢往远处飘出,而远处是一片白茫茫的,看不到头。她一直跟随着过去,走了一程,又一程,不见一个人影。蓦然,谁叫了一声“慕棠”,这个声音如同在心中炸响,慕棠睁开眼,恰好此时钟声响起。
长风又走上前,念了六个不合格人的名字,听到晓光名字的时候,慕棠讶异了一下,抬头往晓光那边看去,正好青峰也看了过去,仨人对望一下,晓光羞愧的垂下了眼。
解散后,慕棠、青峰赶上垂首疾走的晓光,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晓光先开口:“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我资质不好,我自己知道的”。
“哪有,你很聪明的”慕棠、青峰赶紧说,“是咱们这秋试太严苛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估计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慕棠、青峰安慰了好半天,晓光依然垂头丧气的。没办法,毕竟在此九年,感情不可谓不深厚。
慕棠、青峰也没法,只好留他一人静静,俩人离去。
五位尊师此时,仍坐在高台上,边饮茶,边赏月,边聊天。
“啧啧,掌门师兄,你看到没,那个第三排靠东边的小姑娘头上,竟然出现了三花聚顶秋月圆啊,虽然只是一瞬,可是我看得清清楚楚啊”老六莫藏说道。
“是,虽说还未入门,但是有这样的天资,着实是不错的”掌门莫里喝了口茶答道。
“接下来我可要看仔细了,如果这小姑娘的导引和释经不差的话,我可要捷足先登,收归门下了啊”老三莫隐笑哈哈地说。
“三师兄,大家都有此心,咱看看到时候谁能抢到啊”老五莫道撸一撸袖子说道。
众人大笑,而此时,他们口中不知名的小姑娘,已经进入了深沉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