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棠一把搂起孩子，转身到一边，既怕吓到孩子，自己也着实受到了惊吓，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人，她无法想象，刚才还跟她哭哭笑笑的活生生的人，现在竟直挺挺地躺在雪地上，面色乌青，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孩子在她怀里挣扎，她如同没看见一般，耳朵里只听得莫道在问话：“什么时候发现的？”
“半个时辰以前。”
“发现时，就是这个样子吗？”
“是的，发现时，就是这样，平躺着，身上覆盖了一层薄雪，在雪地里看不清楚，直到绊倒了一个弟子，才发现的。”
“检查了没有？”莫道边问边蹲下身来，检验尸身。
“弟子大概检查了一番，手脚、脸部都有刮痕，应该是不小心坠崖折颈而亡”。
“呃”半晌，莫道站起身来，擦了擦手，走到莫棠身前，见她仍是神不守舍的，双手扶着她的肩头，低声说“小师妹，没事的，不怕啊”，莫棠抬起头来，“你也听见了，这小兰，应该是因为雪天山路难行，不小心滑倒，坠落山崖折颈而亡的”莫道跟她解释。
见她点头，莫道继续说：“出了这种事，想必你心里也难过，但是，天色将黑，当务之急，是将她抬下山去，交付家人，尽快入土为安。”莫道从她怀里抱下孩子，交给身边的弟子，说“再说，小孩子，也得归还给他们家，你知道小兰家在哪吗？”。
莫棠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莫道说：“师兄，你的鬼见愁不是可以起死回生，快，我跟你回去取”。说着，就拉着他要走。
莫道见她如此急切，不忍地说：“晚了，师妹，鬼见愁，只有在人尚有气息之时服用才有效。现在，小兰已经死亡有一个时辰了，魂魄早已归到地府，难以回生了。”
听罢，莫棠失望地松开了手，呆呆地站在原地。
莫道吩咐一名弟子抱孩子，两名弟子找来藤架，抬起小兰的尸身，他拉了拉莫棠的衣袖，叫她一起下山去。
一路无言，莫棠心思翻涌，不能平息，莫道时不时地看看她，提醒她注意脚下雪滑。
雪天难行，即便是他们这些修行的弟子，也走了一个时辰，才到齐云镇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家家户户关门灭灯，镇上静悄悄的。
莫道跟莫棠在前走，其余人在身后跟随。
“就是这家了”莫棠指了指眼前的小客栈，说。莫道上去敲门。半晌，才听见脚步声，一个老妇人打开了门，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往前照了照，说“客官，您住店吗？”。
“不是，老婆婆，小兰是不是您的女儿？”莫道问。
“是啊，怎么了？”
“她在齐云山不小心失足而亡。”
“你说什么？”老妇人似乎没听清，大声问。
莫道示意两个弟子，把小兰抬过来，放在地下。
老妇人走上前来，提起灯笼往小兰脸上照了照，吃了一大惊，跌坐在地上，灯笼骨碌碌滚了出去，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门吱嘎一声，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骂骂咧咧道：“死老婆子，深更半夜，嚎啥嚎？”
“小兰，小兰她”老妇人泣不成声，只用食指指着小兰，中年妇人走上前来，看了一眼，也吓得退了两步，又骂了起来：“这是谁，深更半夜的摆个丧门星在我家门前，快抬走抬走”。
莫道说：“这是你家小姑子小兰”，话还没说完，被妇人抢白道：“什么小姑子，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就算是死了，也没有往娘家抬的道理，快抬回她婆家去，别搁到我家门前，晦气人”。破锣嗓门，直镇得人心烦躁，说罢，又去拽老妇人：“你起来，让他们赶紧把人抬走，这个扫把星有什么哭的”。
莫道脸有怒色，待要说话，老妇人已抹了把泪，起身到他身前，说：“道长，麻烦你了，把她抬到她婆家去吧，从这直走到头，左拐，上桥跨过河，最后一家就是。”
中年妇人嘴里骂着，手里推着老妇人进门，然后，咣当一声，将大门一关，一落锁，留他们一众人在门外。
无法，莫道只好命弟子抬起小兰，往小兰婆家方向走去。
到得门前，是两三间破败的草屋，又是敲了半晌的门，才有人过来开门，却是个黑瘦的小女孩，披着一件破旧的单衣，瑟瑟缩缩地问：“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莫道示意弟子上去，将小孩让她看，问：“这是不是你弟弟？”，小女孩点了点头，伸手将熟睡的小孩接了过去。莫道又让弟子把小兰尸身抬到门前，小女孩一见，抱着小孩跪倒在地，哭着叫“娘，娘”。
“哭什么哭，三丫，是不是你娘回来了？”从远处传来醉嚷嚷的问话声，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小女孩转身怯怯地叫了声“爹”。
男人睁眼一看，伸手将她怀里的小孩打落在地上，骂道：“你娘呢，这死婆子，说了多少次了，让她把她生的傻子扔了，她不听，怎么又抱回来了”。
小孩子被摔醒，嗷嗷大哭，莫棠顿时大怒，跑过去将小孩抱起来，一边拍着安抚，一边骂：“你这个混蛋，自己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男人被骂，脸色紫涨，嘴里骂着‘臭娘们”就要上前来打莫棠。莫道怒从心中起，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咔嚓”一声折断，疼得男人哇哇大叫，跪倒在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急步上前，打掉莫道的手，揉着男人的手腕，口里一叠声地唤着：“我儿，你疼不疼？”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也随之上前来。
莫道站开一步，跟他们说：“你的妻子，您们的儿媳妇，小兰，在齐云山失足坠崖而亡，我们把她的尸身送下来了”。
三人这才看到躺着地上的小兰，一惊之后，三人脸上并没有多少悲戚之色，男人嘴里骂了一句“短命鬼”别过脸去；老婆子上前抚着尸身抹了把眼泪：“兰啊，你怎么去了，以后谁给我们洗衣做饭啊，留我老婆子一个人怎么养活这一大家子人哪”；老头子见莫棠怀里抱着小孩，冷冷地说：“小兰的尸身我们家会安葬，不过这个傻子，我们可不要，你们在哪捡的，重扔哪吧”
莫棠待要说话，莫道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吭声。
众人看着这家人将小兰尸身抬进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