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张超,张家人。张超模样不算大,十四五的样子,穿着淡蓝色袍子,趾高气昂地模样,拿俩鼻孔看着他。
严格算来,张超算他弟,同父异母,只比他小一年,但从没人真当回事。自从几年前他成了张家下人,就更没人当回事了。
此时两人相对而立,身份已然不同。一个主子,一个下人,按规矩,下人见到主子,是要跪拜的。张泓想想,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跪就跪吧,先把眼前这一关糊弄过去。
何况张超并非一个人来。他身边还站着一人,麻杆一样的身材,抄着手,头发整齐的梳在脑后,下巴的胡子修成完美的倒三角。
这是房管事,管的便是他们这些下人。能混到管事的,大多有一颗玲珑心。房管事又是管下人的,下人的那些猫腻自然都门清。
若是手眼灵通的,给奉上点钱财礼品之类,这时候也就正一眼闭一眼,打虎过去算了。若是平时不长眼力的陌生面孔,这时候自然要威严一些,秉公一些,在主子面前露露脸面。
做下人不久,听人说了其中门道,他也曾拎着礼品去拜访。结果却有些不妙。
他说:“呦呦,主子再落魄也是主子,也是姓张的。下人混得再好也是下人,可不敢收少爷的馈赠。”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
听房管事一通说,张泓热血上涌,觉得有道理啊,咱再落魄也挂着个张姓,也是张家人,房管事今后一定会照顾他的。
结果__狗屁!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抬头不见低头见了两年,房管事什么人,他清楚得很。一见是他,张泓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在劫难逃了。
紧走两步跪倒,现在不是充爷们的时候,保命最要紧:“小的张泓,见过张超少爷,见过房管事。”
这不是避免挨打,是避免挨更重的打。但张泓也知道,这作用极小,关键还是看现在张超的心情。
张泓偷眼去看,见张超正笑看着他,两眼放光得好像看着陷阱中的猎物。张泓心中一紧,觉得要坏。再看房管事,见他依旧是那副好像模子灌出来的笑容,眼却微微眯着,看不出什么。张泓心里又是一沉。
今天恐怕左右是躲不过板子了,但话还是要说。有房管事在,他不怕张超突然心血来潮将他活活打死。但若应对不好,合理合法的打死他,房管事也不会出言阻拦,给自己找不自在。
他匍匐地更低,脸几乎贴在地面,屁股撅起:“小的知罪,小的甘愿受罚。”
张超厌恶地看着他,恨铁不成钢似的拍着他肩膀:“张泓啊张泓,虽然你是不知哪来的野种,但怎么说也是张家人啊,是我爹的血脉,要有骨气!看看你现在,简直为我张家蒙羞!”
说话也没闲着,张超手一直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肩膀。
张超手劲极大。每一下,都像有一柄大锤撞上似的,感觉骨头都要断了。等话说完,张泓半个身子都失去了直觉。
好在说话不碍事,且刚才匍匐在地就一直没起来,也不用吃力的再挪动身体:“小的既然已经是下人,自然要有下人的觉悟。少爷有少爷的骨气。做下人的,少爷的骨气就是小的的骨气。小的是没有骨气的。”
张超遗憾地拍拍手。说的极守规矩,做的更是完美,若是房管事不在,他还能吹毛求疵,一掌拍死他。现在嘛__他撇了眼老神在在的房管事__只能算了。只是不能拍死他,也觉不能让他好过。
“房管事,擅离职守,私自出府,该如何处罚呀?”张超看着张泓,语气幽幽。
房管事睁开眼:“该关禁闭三天。”
关禁闭三天?张超想一巴掌扇他。这算什么处罚?根本就是闹着玩呢。他特意来这儿,将张泓堵了个正着,可不是只关他几天禁闭就好的。
张超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泓。他匍匐在他的脚下,颤颤巍巍,战战兢兢,像一只在祈求主人的狗。张泓不是不想抬头,而是半个身子根本不能动弹了。他对自己的掌力,心里有数。
无所谓的,他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只需要看他现在怎么做。至少现在他看到的,张泓像一只狗一样趴在他的脚下。
猛然,他想起了前几天,碰到张梓潼的时候。张梓潼是张家嫡系,还是修炼天才。他见到她,也是匍匐在地,也是不敢抬头,就像现在的张泓,就像一条狗。
渐渐地,他眼里看到的似乎不在是张泓,而是他自己。
他突然很狠张泓。你抬起头来啊!你有骨气一些啊!张泓浑身散发着卑微,根本不配跪在这里,根本不配面对他。
张泓是谁?一个野种。不知道老爹跟谁生的,也许是个村妇,甚至可能是个**!肯定是了,否则凭着张家血脉,怎么会不能修炼?
现在想想,老爹看来也有所预料,把他抱会张家,却对他很冷淡,几近路人。肯定他自己也知道生下来的是个野种了。
而他,张超,根正苗红的张家人。母亲虽不是大家闺秀,却是仙门中人。生下来的他,更是仙苗,现在已成了仙门弟子,在张家嫡系中也有了一些名声。
差距这么大,他配么?!他不配!!
哪怕是回头被惩罚,今儿也得先打他一顿再说,张超冷脸冷心冷着嗓子:“不妥,若只是关禁闭三天,处罚太轻,其他人不免心存侥幸,以为即便抓住也没关系,不过是禁闭三天而已。一人两人,乃至整个张府下人都这么认为,口子就收不住了。”
他冷笑着看着张泓,正对着张泓的目光:“所以,必须重罚,杀鸡儆猴,才能杜绝此类情况发生。”
房管事什么样的人物,一听便知道张超的意思,是要把张泓往死里整啊。在他看来,这是得罪人的事儿,也没必要。
即便是野种,即便不能修炼,那也是你亲兄弟不是?何况不能修炼,还不能做别的?修炼能得长生,可真正长生的又有几个?说不得以后什么时候就用得到上他。
现在得罪了,实在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房管事也就在心里想想。张超怎么做那是他的事。他又不是他的人。张超又没给他什么恩惠。彼此也不是很熟悉。好心提醒了,说不定还得得罪了他。
得罪张泓,还是得罪张超?这还用选么?
“少爷说的是。”房管事想了想,得让少爷满意了,还不能真把张泓打出问题来,毕竟张泓也是姓张的:“那就打十大板吧,以儆效尤。”
张家的板子有手臂粗细,比衙门的水火棍还要大上一圈。十板子,绝对不轻快。房管事寻思,张超少爷该满意了吧。
不成想这念头还没下去,那边就听到张超说话了:“少了!三十大板,要结结实实地打!”
房管事吓得腿一软,就要站不住。十大板是皮开肉绽。三十大板,那得把人打死啊。还要结结实实地打,就是行刑的人没一下都要出大力。看张泓那身子骨,不必到三十板就得死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房管事连忙组织:“超少爷,不可啊。三十大板,那能把人活活打死!”
“活活打死?”张超笑得灿烂,看着身子像蛆虫一样扭来扭曲的张泓,心里畅快难言。他知道张泓要反抗。但你反抗的了么?我可是用暗劲打断了你的经脉,你现在根本控制不住身体吧。
张泓已是吓得魂飞魄散了。他虽半边身体不能动,但却能听见。张超跟管事的对话听得真真的。他们竟要活活打死他。张家家规,张家人自相残杀,无论有理没理,双方都要废掉修为。他就不怕张家惩罚么?!
还是说,张家根本没认为他是张家人?
眼见着成为定局,他也顾不得什么家规不家规了,反抗,逃出张家再说。但一动,他心里凉透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整个身子都不能动弹了。
他才知道,早在一开始,张超便想着至他于死地。
他要张嘴开骂,躲不掉,必然是,死之前也要过过嘴瘾。却听见这时候张超冷冷的声音:“还等什么!行刑!”
他便觉得自己被架在长凳上,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背后像被锤子猛击了一下。浑身像一摊烂肉一样抖了两抖,身体像着火一样难受。
一股热浪涌上心口,他张嘴喷出血来,血中似还夹杂着肉块。
喷出血,他嗓子也打开了,喊出了一句话,喊的声嘶力竭:“张超!你不得好死啊!”
张超面沉似水,冲行刑的说:“给我狠狠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