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只是想逃避人群营造我们两人的世界。可以交颈相拥诉说甜蜜的情话,可以像襁褓中没有自理能力的宝宝一样撒娇,他做实验时不小心被兔子抓伤的手会让我心痛很久,而我来例假时经常性的痛经会让他废寝忘食查找中医资料妄图治疗。
我们一起安静的倾听彼此没参与过的人生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开心的会让彼此开心的笑,不开心的会让他心痛,而他心痛,我甚至觉得人生中有的那些不愉快都是值得的。二十岁的成年男人幼稚的说,好想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在我小的时候就能认识他,他可以把他小时候以块计算的零花钱全都给以毛计算的我,能让我买最渴望的那种糖果。会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保护我,让我幸福的成长为他的媳妇。
当然,也会探索对异性所有未知的好奇,还有满足彼此最原始的渴望。会亲吻到气喘吁吁,会用唇舌游走每一寸肌肤,会一下一下亲吻牵在一起的手,第一下是浪漫,第二下是温柔,但一遍一遍的重复最后会让两个人止不住大笑。也会激情澎湃到激烈抚摸彼此灼热的身躯,而情难自已。
当然,小情侣的甜蜜日常里总避免不了吵架,不同人生经历、价值观念、行为习惯的两个人要融合在一起,度过人生漫长的时光,没有一点锻造和历练,又怎么能融合的不分彼此呢?
现在想来,各种大的小的的闹别扭,让感情从普通糖果蜕变成巧克力,可能吃各种甜蜜的糖果总是会腻的谎,吃的多了反胃了以后永远都不会想吃了,但浓郁奶香中透漏着丝丝的苦涩,却让人永远不会有腻的时候。
翠花和张浩也会吵架,现在想来大部分争吵的理由都模糊了,但基本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学生嘛,哪里来的那么多重大的人生问题,无怪乎是“你没听话乖乖去休息,我生气了”“你去打球没有陪我我生气了”“今天是个纪念日但你没什么惊喜我生气了”“我送你礼物你居然没有很高兴我生气了”“你一点都不会照顾你自己,这样我会心痛的,我心痛你也不好好照顾自己,你果然是不爱我了。我生气了。”
翠花现在想来,自己怎么会在刚步入成年的那几年那么的幼稚,自打记事以来,自己好像就没那么幼稚过,没想到越活越回去了,在成年之初退化成了襁褓中的婴儿。
矫情,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当时矫情的不可思议,但在一对深情热恋的情侣中,可以肆无忌惮的做彼此的王子和公主,可以拿肉麻当日子过,可以备受宠爱也可以宠爱他,可以随时随地发脾气闹情绪,甚至可以永远长不大。
快乐的时光永远是过得那么快,一转眼,已是难回头。青春美丽灿烂的七年,我很幸运,遇到了张浩。
但太幸福的日子好像是满眼全是花团锦簇的世界,重峦叠嶂激情绽放的花朵下甚至连绿色的叶子都难以见到,更不要说丑陋的淤泥了。
所以,每当翠花想要努力回忆曾经时,却怎样都是徒劳的,怎么样也想不起曾经的种种甜蜜的细小的每一件事情,就像悬崖峭壁上仅有的盛开的花,不管怎样羸弱总是会记得它,但整个世界都是繁花似锦时,眼睛都会眼花缭乱,更不要说记忆了。回忆里只有那萦绕在山间中粉色的甜蜜的雾气,却怎么也看不到真实了。
就好像十年八年中仅仅吃到过一次肉,那怎样也不会忘记了这顿肉的香味,牙齿咀嚼的感觉,甚至是在烹制过程中冒出的烟,都会记得一清二楚。
但如果天天各种海参鲍鱼,飞禽走兽,各色瓜果蔬菜,甚至顿顿满汉全席的吃着,你都不会记住琳琅满目的桌子上到底有那几道菜。
所以,翠花很少有这七年感情里清晰的记忆。
这应该是老天对人很公平最好的诠释吧。已经得到的太多了,就不能够再拥有清晰的回忆去缅怀过去了。
而,生活永远不会风平浪静,总是会给人坎坷和波澜,但经历狂风暴雨洗礼过的爱情的花朵,就算是残破不堪,沾染雨露后却也更加娇艳欲滴。
大一生活像白驹过隙般迅速的结束了,而翠花大二生活的开始,意味着和张浩的分离,大翠花一届的他大三开始后正式进入医生实习阶段,他被分配到千山万水相隔的隔壁省份省会的中心医院。那是个很好的实习地点,但对于相爱的人来说,这样的分离太过难熬。
新学期的开始对翠花来说太过难熬,在那个电脑、手机、WiFi还没有的年代。两个人通过一条又一条的短信和偶尔网吧上网的机会相诉衷肠,但这有些解不了相互依偎的渴望。
张浩安慰她,还有28天就是国庆节了,他会去看她。却终究舍不得她强颜欢笑的委屈。那个周五的晚上坐6个小时的火车去看她,然后,这个习惯一发不可收拾。
他几乎每隔两个星期就会去看她,这是两个相爱的人最长的忍耐时间,也是两个贫寒家庭的孩子最奢侈的行为,那样的一年,两个人讨论最多的是怎样在其他所有的事情上减少开支,把尽可能剩下来的钱用在来往的火车票上,甚至,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只吃一顿饭,甚至,在他所有可用的业余时间里拼命打工。学业和事业都没有见她一面重要。
他们会在最便宜的旅馆里情不自已,会在闻到他的气息刹那间酥软了身体,会不管多冷多热都相拥在一起,会舍不得睡着因为有太多的情意绵绵需要诉说,更会在必须要离开的倒计时里恨不得把彼此揉进彼此的血肉里。
异地恋对爱恋不够的人来说是考验,可对真爱来说更是感情的升华。
如果没有那一年相思入骨,可能翠花也会笑着忘怀吧。
还好,这样难耐的相思只持续了一年,翠花大三的学年伊始,张浩改换实习医院,如愿的抽到了本市的中心医院。
翠花不记得是哪个道貌岸然的专家说的,大学里一定要谈一场恋爱,虽然基本上现代的专家说话都不靠谱,但这个观念,翠花很是赞同。
多少个对人生绝望的日子里,那段美好纯洁的爱恋照亮了翠花的世界。
而忙忙碌碌活在各种压力之下的社会中的人们,为柴米油盐或者房子车子票子奋斗的日子里,再也不可能让爱恋一尘不染。
可惜的是,社会教会翠花这个道理,教会的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