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小雅就醒了过来,起身之后,她并没有立即去前院,而是坐在窗前唉声叹气。
昨晚送了那少年后回房,小雅就让知琴下去了,她并没有找任何人去询问自己和那个少年的过去,毕竟她现在是皇后娘娘,在这个时代,这样的身份,无论沾了哪个男人都会害对方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她和那个少年,无论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以后都是不会也不能再有任何交集了,那么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所谓?
昨晚之前的她,虽然已经想通要接受这里的生活和自己的身份,却并没有深刻的认识到人和人之间应保持的距离和相处之道,自己的思想和某些行为,在这个地方,是完全行不通的。这使她不得不反思自己,难道真的要放弃自我,才能做好夕颜做好皇后吗?
自己只是想在这里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罢了,不想伤害任何人,可那个少年浑身是血的模样,却无论如何也忘却不了,毕竟是自己的身份连累了他。
想了许久,也还是没有理出个所以然来,小雅摇摇脑袋,索性不想了,喊了张嬷嬷进来,整理了衣饰之后往前院去了。
老夫人看着精神还好,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只是二舅爷钱林和许氏脸上多了些苍老的痕迹。小雅觉得自己有愧,席间只顾着把脸埋在碗里,一声不发的吃完了早饭。
饭后漱了口之后,小雅就陪着老夫人和大舅母往园子里去了,一边走一边聊着天。
许久之后才在人工湖旁的'醉心亭'里坐定,丫鬟妈妈们还侍奉着摆上了许多的瓜果茶点。因为昨晚的事乱了心思,小雅此时对这些吃食完全提不起兴趣。
老夫人目光如炬,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拉着小雅的手规劝:“颜儿啊,祖母何尝不知,你是个单纯良善的好孩子,昨晚的事定是吓着你了吧,你是不是,在怪祖母狠心。”
小雅慌忙摇头:“我怎么会怪祖母呢,我知道,祖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只是有些心疼二舅舅和二舅母罢了。”
此时的小雅可不傻,知道一定要撇清自己和钱奕的关系,而且撇的越干净越好!
老夫人听罢果然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说:“好在那孩子只是个庶出,你舅舅和舅母难受个几日这事也就过了。”
小雅挑眉:看来这古人嫡庶之分真的很明显啊,这庶出的孩子莫非就不是孩子了吗?
杨氏倒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给老夫人和小雅各斟了一杯茶后说:“之前听得宫中的传言之时,老夫人和舅母都为你担忧不已,好在今日能亲眼瞧上一瞧,虽人是瘦了点儿,可精神看着不错,再细心将养上几月,估计就能大好了。到时候养好了身子再给皇上添个皇子,舅母这心,才能完全的放下啊!”
老夫人连忙在旁附和:“你舅母说的不错,虽你与皇上大婚也没多久,可女人就得有了孩子才能占稳脚跟啊。”说完又转身对杨氏吩咐:“你赶紧着人去库房,把上好的养身的药材都给夕颜带上些,再细细交代了知琴知棋,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杨氏颔首:“母亲放心,媳妇已经都准备妥当了,还有一些上好的备孕的方子,都已交给张嬷嬷收好了,只等颜儿回了宫,亲眼瞧着她用了就好了。”
老夫人满意的点头:“你办事我放心。”遂又对小雅说:“这子嗣可是大事,张嬷嬷是你的奶嬷嬷,待你是极好的,你可一定不能耍小性子,要听你嬷嬷的话,乖乖用药知道吗?”
小雅扶额:除了乖乖点头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许久之后,有婆子来报:说是夕颜的二哥和四哥到了,要来接夕颜回家,现正在前厅用茶呢。
小雅瞬间笑得开怀,这木子陌和木子洛来的可真及时啊,自己听了一上午的谆谆教诲,正愁怎么脱离苦海呢,这下子,可算是解放了!
因为时辰已经临近中午,而钱府又在京郊,三人只好在钱府用了午饭之后才启程回去。
钱府门口,老夫人执意要送,拉着小雅的手把在花园里说过的话几乎又交代了个遍,又转身细细交代了张嬷嬷和知琴知棋,才松了手放小雅离开。
不知睡了多久之后,小雅被知琴叫醒,才发觉已经到了相府,随意理了理有点儿凌乱的发丝,就扶着知琴知棋下了马车。
这一日在相府的生活,小雅过的潇洒极了,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各种陪聊天陪玩耍。她十分喜欢两个哥哥的几个孩子,对于她搞出来的新鲜玩具和别具一格的游戏方式,几个孩子自然也是喜欢的不得了,个个儿都围着她转个不停,占据了她几乎所有的时间和精力。
第二日小雅被迫起了个大早,因为知琴说今日是农历四月三十,是大央国一年一度的'朝花节',虽不是什么十分重大的节日,却也是热闹非凡的。
小雅听知琴细细讲解之后,立马来了兴趣,拉上知棋三人一起往相府的花园里采花去了。
原来这'朝花节',一百多年前就有了,起源于京郊五莲山里的一个百花谷,传说那里住着美丽的花神娘娘,因为有了她的守护,百花谷里的鲜花一年四季都没有开败过。人们为了感谢她的守护,就在京郊修了一座'花神庙',又选了这四月的最后一天为'朝花节'。
到了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口摆上自家最好看的鲜花盆栽,还会穿着用鲜花熏了香气的衣裳出门,并且用鲜花做头饰,耳饰,花环等佩戴,更有甚者还会用鲜花做衣带,香囊,鞋面等等。这一日的京城晚上还会有'百花会',也就是鲜花的选美比赛,街边会有许许多多卖花的小贩,以及各种与花有关的吃食,佩饰,衣物的小摊。
晚上人们大多都会盛装打扮,逛花街,赏花景,整个京城在这一天都会被花香包围。
听了知琴的讲解,小雅哪有不心动的道理,不过让她兴奋的可不是这么个节日,而是终于可以出去放风了有木有,终于可以吃喝玩乐了有木有?
小雅热情高涨的情绪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来花园寻她的木子洛打断了:“颜儿你采园子里这些花能做什么啊,香气又不出众,颜色又不艳丽,熏衣服尚且勉强,可佩戴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你好歹是堂堂的皇后娘娘啊,这些俗物,怎能入得了你的眼呢?”
小雅放开正在蹂躏的那朵花:“四哥你话倒是说的轻巧,从相府到百花谷一个来回要大半日呢,现在过去哪里还来得及,就算来得及,爹娘都是不许我出府的,说今日街上人多,怕出乱子,我不在花园里采点儿这些俗物,又能到哪里去采呢?”
木子洛见惹了小雅不快,面色讪讪的说到:“是四哥不好,话说的重了。不过颜儿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这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咱们不簪花不熏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
小雅点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难不成不簪花不熏衣就不能上街逛了吗?”
“不簪花不熏衣倒也不是不能上街去,只是万一遇见了熟人难免会被多问上几句,为了省却不必要的麻烦,颜儿还是不要特立独行的好。”
忽然一个男子的声音从木子洛身后传来,小雅探头一看,原来是木子陌。
木子洛见自家二哥这般说,微微皱眉:“颜儿是皇后之尊,无论簪花还是熏衣都不能用寻常的花,现在离天黑是还有些时辰,可到哪儿去寻些与众不同的花儿来用呢?”
木子陌爽朗一笑:“你呀,从来不曾把这个小节日放在心上过,哪里知道什么花稀罕什么花庸俗呢?好在我昨日去外祖家时就把这事交托给了大表哥,大表哥果真手段非常,今日一早就给我送了许多名贵的盆栽和熏了花香的衣裳料子。颜儿,你也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到我那里寻些好的,做了头饰和衣裳是正经啊,咱们晚上可是在'香月楼'订了宴席的,你真打算就这幅样子出门吗?”
小雅听木子陌如此说,一张脸笑的跟朵花儿似的,跑到人家身边亲密的挽着木子陌的衣袖:“二哥,你真好,那咱们快走吧,衣裳还要现做,怕是晚了就真来不及了。”
果真,木子陌的院子里摆了许多夕颜不认识的花朵盆栽,一个奴仆打扮的小厮过来行礼:“小的是钱大少爷跟前儿伺候的,这些花都是少爷吩咐了给表小姐赏玩的,少爷想着表小姐许有不认得的,就派小的跟过来给表小姐说上一说。”
熏衣点头:“那就麻烦你了,这花我还真是一样都不认得,你都跟我说说吧。”
那小厮见熏衣十分和气,得了吩咐后开始一盆盆的指着讲了起来:“这四盆是牡丹,四种颜色各不相同,分别是白色、大红、紫红、粉红。这边的四盆是兰花,但都不是寻常的品种,是十分罕见的建兰、墨兰、惠兰、春兰各一盆。这两盆花朵大而艳丽的是仙客来,这花看着并不十分好看,可胜在香气浓郁,用来熏衣是最好不过了。这两盆只有花苞的便是有月下美人之称的--昙花了,因此花喜阴喜潮,不耐强光暴晒,所以切记不要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虽昙花是在夜间开放,但至多不过两个时辰便会再次枯萎。这边两盆是水仙,水仙速来有花中仙子之称,虽美但香味却是寡淡了些,佩戴还好,但熏衣是绝对不成的。这最后的一盆,便是极为罕见的玉女琼花了,大少爷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也就搜罗来了这一盆,此花洁白如玉,朵大饱满,且暗香浮动,极受文人墨客的喜爱与追捧。因此花不易养活,大少爷还特意遣来了两个花匠,以便表小姐差遣。“
那小厮说完以后,熏衣忙高兴的应下,另叫知琴给了些赏钱才让他离去。随后便蹲在花丛中间看看这朵,闻闻那朵,心里美的不要不要的。
最后当然是选了琼花做为簪花的装饰,可是熏香的衣裳料子小雅却久久都拿不下主意,每一种闻过之后都嫌花香过于浓郁,与头饰上香气清淡、隐隐浮动的琼花十分不搭。
小雅正唉声叹气之时,知棋却探过来脑袋说了一句:”小姐,您闺房里放置的那些用绿萼梅缝制的香囊,不也配得上暗香浮动这四个字么?要不咱们拆几个香囊,熏一件衣裳试试?“
知琴一听,想了想觉得此法值得一试,忙附和着点头。
小雅见两个丫头都觉得可行,又想着暂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就跟着她俩一起回自己的闺房,找香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