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都进了厅内坐好,小雅一撩裙角就跪在了木宰相夫妇面前:“女儿给爹娘磕头了。”
木夫人哪里舍得,小雅磕了头身子还没摆正就被拉了起来:“在咱们自己家里,不讲究那些个虚礼,快着坐到娘亲身边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小雅却并未落座,伸手隔着衣服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架势,皱巴着小脸说:“女儿前些天撞到头失去了记忆,今日虽回到了家里却已是谁都不识了,知琴在我身边总是说起爹娘和哥哥们最是疼我,可我现在这个样子。”
小雅话未说完就被木夫人接了过去:“傻孩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爹娘和你哥哥们都不会在意的,我们心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有一丝一毫的责怪,虽你没了记忆,可毕竟血浓于水,这些天你多和哥哥们亲近一下也就是了,他们若是谁敢欺负你,你只管来告诉娘,娘给你撑腰!”
“娘,瞧你说的,我们几个怎会欺负妹妹呢,这回的事儿,我只恨自己碍着身份不能替妹妹讨个公道,若妹夫不是有那么一层身份,看我不把他往死里揍!”说话的正是刚刚在外面扶了小雅一把的男子,坐在木宰相下首最外侧,说话间还握着拳头,一副想打架的样子。
木宰相听了这话显然十分不悦,皱着眉头大声喝道:“木子洛!我平日里教你的你可有一分记在心里?皇上就是皇上,妹夫这个词以后永远也不许再提!还有,这些话,你今日在家里说说便罢了,我只当你是心疼颜儿口不择言,若以后再敢犯浑,挨家法都是轻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小雅知道这个男子是为自己出头,应该是四个哥哥中的一个,想着人家为了自己挨了训,自己也总得表示表示吧,便走到木宰相身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着气,轻声细语的说:“爹爹快别生气了,总归哥哥也是心疼我才会说这样的话,再说我好不容易回来小住,又住不了几日,等我走了爹爹再训他也不迟啊。”
木宰相点头:“爹爹知道,只是你四哥这个性子,若不知收敛,早晚要惹祸!算了,你难得能回来,就不说他了,你现在没有记忆,家里这些人你瞧着也都是脸生的很,先认认人吧。”
此时木宰相的心里,难受极了,自己好好的女儿,嫁给皇上做皇后,本来是多好的事,结果现在弄成了这样,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却要一个人一个人的重新认人,这叫什么事啊!
其实家里的很多事情,张嬷嬷已经给小雅讲过好几遍了,只是对不上号而已,现今人就在眼前,只张嬷嬷领着小雅一一介绍打招呼就成。
木宰相的下首,正坐着他的嫡长子,木夕颜的长兄--木子锡,如今二十五岁,娶得是御史大夫吴大人家的嫡长女吴伶双,膝下已诞下一子两女。木子锡身为长子,通身气质都显得沉稳非常,小雅微笑着喊了一声:“大哥。”
木子锡点头应了,也回了小雅一抹浅笑:“颜儿可是记住了,我是大哥,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寻我,只要大哥做得到的,定不会辜负了颜儿。”
小雅礼貌的道了谢,就被张嬷嬷拉到了木夫人这边下首的第一张椅子前,这是夕颜的二哥--木子陌,现今二十三岁,娶的是兵部侍郎李大人的嫡女李怡芯,如今也是有了一子一女。和大哥相比,二哥要更主动些,还没等张嬷嬷开口,自己就站起来拉了小雅的胳膊说到:“我是你二哥,小时候你最爱跟着我玩耍,素来也是与我最亲近。”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大哥下首坐着的木子洛给打断了:“二哥你说这话可是违心了,颜儿与我年纪相仿,我们俩才是从小玩到大且走的最近的吧!”
听了这话,木子陌倒是没有一丝的不悦,反而略带宠溺的瞧着小雅说:“你看看,二哥才说一句,小四那里就不高兴了,你们俩虽是自小一起长大,却也是跟着我玩耍的最多,这几日得空了到我院子来坐坐,我收拾了很多你小时候玩过的玩意儿,一直都没舍得扔,都好好的放着呢。”
被个陌生的男子拉着胳膊,小雅有些不自在,忙点头应下了。
木子陌的下首,坐着的就是夕颜的三哥--木子郁。现今二十岁,几个月前才刚娶了中书令翟大人的嫡女翟玉瑾,还未曾有孕。兄弟四人中,属木子郁长得最为肖似木夫人,美是美了点儿,就是有那么点儿娘的感觉,尤其那肤色,白净的像刚剥了皮的鸡蛋,小雅站在木子郁脸前,恨不能伸手上去摸两把,谁叫她对帅哥一向抵御无能呢。
张嬷嬷见小雅发愣,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袖,小雅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喊了声:“三哥。”
木子郁亦是宠溺的一笑,轻声说到:“颜儿刚瞧着三哥看那么久,是瞧什么呢,可是看出来三哥跟你长得最为相像么?”
听他这么一说,小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木子郁确实跟木夕颜长得挺像的,怪不得刚她盯着这张脸瞧的时候,觉得怎么有些眼熟呢。
见小雅不答话,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木子郁又继续说到:“三哥因自小身子不好,不能习武,现今谋了文职,虽是不能帮颜儿出气,但颜儿今后若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尽管来找三哥说,三哥不才,却比哥哥们略多读了些书,出出主意什么的,还是能帮一帮你的。”
见这一家子人一个个都如此为自己着想,小雅想不融入也难,对着木子郁点点头说:“我都记下了,以后有事定会找三哥的。”
话说完小雅才刚转过身子站好,坐在最末的木子洛就站起来走到了小雅身边,亲昵的拉住她的胳膊说:“我是你四哥--木子洛,我只比你年长两岁,咱们两个自小是一起玩到大的,连院子也是相邻的。小时候,我走到哪里你都要在我后面跟着,像我的小尾巴一样,虽说这两年大了要避嫌,不过私下里你却是什么事都不瞒我的,我原想着你嫁给了他,了却了自小的心愿,定会幸福安乐,不曾想才一月未见,你就成了这模样,哥看着心里都替你不值!偏偏爹爹不许我这样那样的,若不是爹爹拦着,我。。。”
“木子洛!”木宰相又是大喝一声,阴沉着脸瞪着木子洛。
哪知这木子洛根本不怕,拉着小雅胳膊的手略微一紧,抬眸对上木宰相的目光,振振有词的说到:“我知道他是皇上,爹爹有些许的顾忌,可是,就为着他的身份和这些顾忌,颜儿的这些苦楚和冤屈就白受了吗?若不是爹你拦着我,就是拼着用了那块儿先皇赐下的免死金牌,我也要让他好看,让他记住咱们木家的女儿不是他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混账,你真是越大越能耐了啊,这些年你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吗?若我由着你去闹,免死金牌是能保你一条小命,可是闹完了之后呢?颜儿如今是皇后,是他的妻子,你与他闹将起来,颜儿夹在中间要如何自处?他若是再把这些个事情怪罪到颜儿头上,与颜儿彻底的离了心怎么办?你是逞了英雄也痛快了,可颜儿是要在宫中过一辈子的,没有皇上的恩宠,你让颜儿怎么过活?”木宰相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一边是对女儿的心疼,一边是对儿子的开导。
看着这样的一家人,小雅真真是感动极了,伸手拉住想要还嘴的木子洛轻声说:“四哥心疼我,我都知道,可爹爹对我的心四哥还不清楚吗?哪里舍得让我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爹爹这样做是为大局考虑,为我这一辈子考虑,四哥快别和爹爹顶嘴了。”
虽小雅声音小,大家还是都听见了,木夫人也觉得小儿子被宠坏了,当众顶撞着实不妥,出声说到:“洛儿亏你还是做哥哥的,还没有颜儿看的通透,你爹哪里舍得让颜儿受一丁点儿的苦楚啊,此番息事宁人,还不都是为了颜儿日后打算,且把你的性子收一收吧,你爹和兄长们都在呢,哪里就非得你出头了。”说完又转头对知琴知棋说:“你们几个先把颜儿的东西都搬进院子里收拾了吧,马上就要吃午饭了,颜儿这身衣服也太累赘了些,先伺候着换身轻便的吧,在自己家里,不用在意那些虚的。”
小雅听了这话忙应声:“还是娘体贴女儿,我本就说回家里而已,不用穿这么繁复,况且这会儿正是热的时候,我身上一层又一层的,汗都要打湿衣裳了。”
木夫人眉眼含笑的说:“娘还不知道你,自小就怕热怕的厉害,府中与水榭相通的绿茵阁早就给你备下了,那里到了夏日最是凉爽,你且先回去换身衣裳,待会儿就该吃午饭了。”
小雅低头应了,被张嬷嬷扶着出了正厅。
一路走来,院子一进连着一进,四面都环着抄手游廊,廊下或摆着盆栽,或有花草垂吊在廊檐,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还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出了长廊,脚下是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四周围着大大小小的屋子,院子里却是花团锦簇,有大株的芭蕉,还有挂满墙头的蔷薇。石子路尽头,是一座拱门,门外竟是一大片的木兰,满树娇艳的紫色花苞开的正好。
瞧见小雅走神,知琴一边扶了她继续走,一边说到:“这木兰是夫人最爱的花,咱们府上又姓木,老爷便整修了这么一座园子,给夫人解闷用。老爷和夫人,自成亲后便恩爱非常,这在咱们大央也是一段佳话呢。小姐住的那座绿茵阁,就在这园子西边儿,连着水榭自是凉爽的很。”
一听说水榭,小雅不禁问到:“咱们府里还有湖吗?要不然怎么会有水榭?”
知琴抿嘴一笑:“咱们府里怎么会有湖呢,只是京城的护城河刚好从咱们府里穿过,老爷便在旁边修了水榭,后来小姐您一日日大了,怕热怕的紧,这才又为您修了绿茵阁,就是为了让您夏日里不受那么多的暑气。”
小雅咽了口口水,又问到:“护城河,怎么会从咱们府里过呢,咱们府建在护城河上,皇上,那个,不对,是先皇,也不管管爹爹吗?”
知琴抬眼楞了下,又继续说到:“这相府就是先皇赐给老爷的啊,要不然的话,这种规格的府邸,老爷怎敢居住呢,这可是比前朝的王府还要气派呢。”
这时小雅才想起来,马车上张嬷嬷就说过的,这相府是先皇赐下,大央朝独一份儿的,看来先皇倒是对木宰相恩宠有加啊,一点儿没担心人家功高震主。这么一对比,小雅更是对南宫睿嗤之以鼻:你老子对我爹这么宠信,你作为你爹的孩子,怎么一点儿觉悟都没有啊,我爹明明没有一丝不臣之心好不好,明明是你自己心眼小好不好!
思索间一条清澈的河流就映入眼帘,并不十分宽阔,水流也十分平稳,一座两层的八角吊楼横跨在河流之上,旁边正是一座三层的阁楼和一个院子,阁楼有一半是盖在水上,离水面大约只有一米。抬头望去,阁楼顶上绿色的琉璃瓦下,正挂着一块儿牌匾,上面正是“绿茵阁”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