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待会便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熟吧。”九叶冷冷道。
风岚顿时萎蔫下去。
虽然一位炼丹师成丹的几率如果能达到五六成上下便已经算得上极为高明了，但想必九叶并不符合这个规律，否则她也绝不会只带着一副药材便来到此处。
成竹在胸，这就是风岚对九叶的猜测，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也应该是事实。可若是换做风岚，其实他也有十成的把握，只不过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是。
而说起丹方，就不得不提起一件相关的事。
无论哪个门派对于丹方的控制其实都是非常严格的，天心门也不例外。因为具备某种功效的丹药的种类并不唯一，譬如精进修为的丹药便分好几种，有些门派用的是这种，有些门派用的是那种……都属于自己的独门秘方。就好比同样是修行，每个门派的功法却大不相同。而即便是同一种丹药，其丹方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传承自然免不了变动和改进，这也是一个门派的财富所在。所以丹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有外泄，增强了别的门派的实力不说，还暴露了自己的底子。
因此若想获取丹方，便需花大价钱向门派购买，同时还得发下不得外传的重誓。
原本这也将是让风岚极为头疼的一个问题，然而九叶再次展现了她的强大之处——她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差不多了，准备开始吧。”九叶淡淡道。旋即绿光一闪便露出了身形。
风岚凛然，郑重地将丹炉和药材一件件取了出来。
九叶瞧他如此，不由嗤笑一声，道：“装模作样！倒好像炼丹的是你一般。”
风岚手一抖，谄笑道：“哪里哪里，这不是给前辈您应个景嘛。”
“哼，这大可不必，待会听清楚我怎么说，看清楚我怎么做便行了！”
丹室中央有一个石头砌成的圆形灶台状物事，应当便是引火的地方，旁边还有张蒲团，九叶落在其上，启动阵法，炽热的火舌便从灶台里吐了出来。
将玉盒依次揭开，风岚道：“前辈，这些药材如何？”
“你自己不会看吗？”九叶没好气道。
风岚讨了个没趣，脸上笑容不减，仍旧眼巴巴地望着她，就差屁股后面伸出条尾巴了。
灶台里的火焰时大时小，时高时低，好一会才终于定住。九叶道：“毕竟是外火，不像掌控自己的真火那般得心应手，因此首先便要摸清楚其规律，做到变换由心。”
“接下来才是炼丹的第一步，粹取。所谓粹取便是去药材之糟粕而取其精华。粹取又分两种，一种是单独药材的粹取，另一种则是两种或多种药材混合在一起的粹取。”
“一副药材动辄十余种甚至是数十种，因此粹取可以说是整个炼丹中最为繁琐的一个阶段。事情多，出错的几率自然也就越大。一旦其中某种药材出现损毁，便要累及全局……最为廉价的衔尾草也不知道多备用一份，这帮人到底穷到了什么地步？”
风岚抹了把汗，没敢接这个话茬。
炉灶中的火势忽地变小了些，丹炉一个翻转便腾空架了上去。
“这是给丹炉预热，以便待会用来盛装粹取好的药材。注意控制其温度。”话毕，便将那株四五寸来长的衔尾草直接丢进了火中。
一时间，衔尾草被烤得吱吱作响，却不见丝毫焦黑之态，且表面有浅绿色的汁液缓缓渗出，在九叶的控制下一点一滴凝聚成了一个浅绿色的小球。
待小球增长至指头大小，衔尾草忽地燃烧起来，顷刻间便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火势微微壮大了几分，小球的表面开始凹凸不定，仿佛沸腾一般，且不时有某种气体从中逸出。过得片刻，小球渐渐平静下来，体积却缩成了指甲盖大小，一个闪动便没入了上面的丹炉中。
“叮当”一声，炉口被盖得严丝合缝。
“说说你的体会。”九叶道。
“火势！”风岚毫不犹豫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没错，就是火势。”顿了顿，九叶接着道：“粹取的要义便在于火势的把控，什么时候该强，什么时候该弱，什么时候该恒定，什么时候该跳脱……都有细腻的讲究。而且这一套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需根据药材的年份、保存的程度而呈现出的不同状态来作出不同的调整，绝非死记所能应付。”
“即便是有些道行的炼丹师也只能将成丹率维持在五成上下，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由于栽在了粹取这一步。世界上绝不存在完全相同的两株草药，那就更不可能存在两副一模一样的药材。举个例子，一株十年份的衔尾草是一种变化，换成另一株便又是一种变化，倘若年份再上浮个三五八年，那便是一种更大的变化，第一次能成功，可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呢？又该如何？”
“所以必须要通过大量的演练从而摸清楚药性和其变化的规律，做到一通百通！”风岚接口道。
“不错。”
“所以炼丹必须要有一定的天赋，即悟性和灵觉的灵敏性。”
“对。”
“以及丰厚的家底。”风岚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看来你是完全明白了。”九叶满意道。“可以好不夸张地说，修习炼丹的过程便是一个挥霍的过程。什么东西都是要换的，这是天道！”
“……我能行吗？”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否则你就当一辈子废物吧。”
风岚脸色一僵，旋即凛然道：“那就依前辈所言，大不了从头再来！”说起来为了到达练气大圆满他连命都拼过了，这些事又有什么好怕的。
“嗯，修行中人便是要有这般一往无前的决心！而且有我罩着，绝不会让你太过吃亏。”
殊不知风岚心中也是同样的想法：只要有你在，一切都好说……
“那便继续吧。万事开头难，粹取作为炼丹的第一步也是如此，直接影响着后续一连串的发展，若有差池，会导致两种结果。其一自然是炼丹失败。
至于其二，便是丹成，丹药的品质也会受到影响。是药三分毒，丹虽然以其精华凝结而成，可或多或少也会掺着些杂质，至于杂质到底有多少则依粹取的纯度而定。若纯度在一定范围还好说，丹药的功效也就是小了些。可若是低了，且杂质种类也多了，谁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后会产生什么反应，所谓的废丹便是由此而来……若是彻底废了还好，最可怕的是半废不废的那种，其中有些便连丹师自己都看不出来，更不用说外行修士，到时吃下去，呵呵……”
“当然，后续还有提纯的步骤，却是可以补救几分。”
九叶边说着，各种各样的药材便在地火中或是化为液珠、或是煅为粉末……一一送入丹炉中。
“这里也有要注意的地方，根据丹药的种类不同，有些粹取后的药材可以一股脑放在一起，有些却必须一一隔开。”
“接下来是第二步，聚合。是不是感觉这个词很是熟悉？没错，就是聚合境的聚合。丹道丹道，炼丹也是一种道……罢了，现在和你说这些还太早了点。”
“承接方才所说，那些一一隔开的，此时也需按顺序依次进行融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要把握好火候和融合的时机……”
“融合完毕，而后又分两小步——武火强烧，文火慢熬。于此我只说一点，那就是火候，这也是贯穿整个炼丹阶段的最重要的两个字！你且好好看清楚，用心去体会。”
“嘭”的一声闷响，原本悬浮着的丹炉三足稳稳地落在了灶台上，与此同时，地火呼的一下升腾而起，几乎将整个丹炉都吞没其中。
风岚以灵觉跟进，此时的药材尚呈稀泥状，且漂浮在丹炉中空处。
灼烧了好一会，药材便微微沸腾起来，翻转变换中有细小的渣滓不停落下，炉盖的气孔隔一阵也会打开，丝丝缕缕的气体从中逸出，第一次的时候风岚还凑上去闻了闻，差点没被那股刺
鼻的味道给当场熏翻。
这般持续了半个时辰，药材已然呈半固体状，地火也逐渐衰弱。
又过了足足一个时辰，药材明显地凝结下来，宛如一团泥巴，旋即又渐渐伸展开，像极了一张大饼。
“所谓聚合到这里便差不多完成了。别看我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这一步操作起来的难度比粹取犹有过之，且更为凶险，因为稍有不慎，毁的便是整副药材。”
风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在此期间他同时对药材和火候的种种变化做出了严密的关注，而以他的记忆力如今脑袋竟微微发涨，其繁琐程度可见一斑。
“聚合功成，同时也意味着丹药的炼制已经完成了大半，接下来只要不犯什么根本性的错误，基本上都能保证出丹。”九叶的声音宛如天籁。“第三步，分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