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使我停下这不断奔跑着的身躯了。
直到,我再一次找到了他。】
那是一颗新生的星球,少年随着第一批逃难或是迁徙的人一起来到了那儿,他藏身于迁徙者们的行李中,与他们一起降落在了那里。
闻讯前来迎接来访者、并恩准迁徙者们停下休息的,便是创造了那颗星球的两兄弟。令人注目且十分耀眼甚至还散发着刺眼光芒的哥哥,无人关注却也在默默付出同时也对外来者们持有敌意的弟弟——少年惊愕于自己对那对创世主兄弟的熟悉感,他们分明从未见过面,但在这又一对违反了异时空规定的兄弟身上,他看见了过去另外两人的影子——尽管这四个人的性格没有重合的地方,连样子也找不出任何相似之处。
过去的那两人……谁?少年想不起来,他将自己的一切遗弃在了恶魔的黑暗中,回过神后唯一能够意识到的就仅有那莫名的愤怒。
自己为何而愤怒?少年无法说清。但这愤怒此时已经成为了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带着满腔莫名的怒火,他潜入了两兄弟居住的地方,想要毁掉这颗新生的星球对他而言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但他想要看到的并不是这颗星球轻易被毁的样子,他想要看见的是人们的绝望,想要听见的是人们的抱怨声以及人们对创世主愤怒的斥责——这种让他事后死活都不能认可的想法自从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后就无法抹去了,他对人们的耐心和包容感到了不满和愤怒。
明明已经将过去的一切丢在了那无尽的黑暗中,那些不好的回忆却依然在看到人们对创世主如此“爱戴”如此“宽容大度”的时候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他隐约记得自己曾因为人们和创世主间不友好的关系而数次“死”去,牵连了自己过去的朋友,牵连了自己的亲人伙伴。
因此他感到了愤怒。
凭什么这颗同样违反了异时空规定的星球能这样和平,凭什么这颗星球的造物主可以受到人们的爱戴,凭什么这颗星球的造物主能将这颗星球打造成这般完美的模样,凭什么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生物都能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为什么这里不是自己的母星!为什么自己要出生在那种时代!
这颗新生星球上的人不必天天担忧死亡的威胁,就算有迁徙过来的老人或病人再也坚持不住倒下,他们的遗体也会受到人们的尊重并被郑重地施与祝福埋入地下,没有人会担心自己死后还得不到安宁,也没有人会为自己亲人死后尸体还会被当做食物而感到痛苦。
这里的人对待死亡也都是如此的从容和镇定,站在高耸的堡垒中的少年咬着牙瞪着底下的迁徙者们,他抱着头感到无比的痛苦。他无法死去,无法体会死者垂死挣扎时的感受,无法理解死者断气前一瞬间的痛苦,也不能明白什么是死者的“解脱”。脑海中有关于亲人朋友的记忆已经被黑暗吞噬地只剩下了影子,但他依旧记得自己的亲人与朋友“抛下”了他先他一步永远地睡去了,他却无法死去,唯他一人留在了这个世界上。这也是他不断奔跑的原因,他想要追上越走越远的那些“影子们”,但是跑累了、放慢了脚步,影子们就失去了踪迹,就再也追不上了。
迁徙者刚刚搬来陌生的地方,亲人不能很好适应这颗星球的环境而突然离世、刚认识一两天的朋友因为意外而垂死是常事,可在迁徙者们脸上只能看见乐观,在他们的心中也只能找到乐观。他们对于自己常年迁徙终于找到了安栖地而高兴而快乐,这种快乐冲淡了他们对亲人朋友死亡而感到的悲痛——尽管这种快乐十分地短暂,尽管他们可能很快就能意识到自己的亲人好友是永远地离开,但他们短暂的快乐让愤怒的少年更加地愤怒。
不过,还未等愤怒的少年向人群施咒、让他们不再乐观而开始疯狂的时候,“那个”突然就开始了。
创世主中的哥哥,抬手按着自己额头上那块已经被血染红、可依旧无法撕扯下来的水晶石,平静地与站在他面前面目狰狞的少年对视着。
创世主中的弟弟,因为无法再忍受自己哥哥的所作所为,一气之下离去——少年看着他跑出创世主的城堡,看着他消失在远处的光芒中。
哥哥最为依赖的女人,背叛了哥哥。
弟弟最信不过的女人,回应了弟弟。
恶毒的蓝衣女子站在高耸入云又金碧辉煌的城堡下,嘴角勾起面带微笑地等待着亲手推翻创世主宝座、并将他从人格到躯体上通通抹除掉的那一天的到来。
少年注视着,默默将凝聚在手中的魔光散去。
这颗星球终于走上了他所期待的道路,这颗看似完美的星球终于走上了他母星的道路,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原先爱戴着创世主的人们就在几个人的带领与怂恿下对创世主的怨言愈来愈多,而又因为弟弟的离去,即使时间还没过多久,哥哥也感到了自己已无力带起这颗星球的运作。
但,少年依然愤怒。
愤怒,无法消散。
为什么?
为什么?这颗星球的此时的情况不就是他想要的吗?现在的这种状况全是这颗星球上的人和这颗星球的创世主自己咎由自取,他没有做过任何事。
但愤怒的情感,吞没了少年脑中对自己这反常情绪的困惑。
【我看着面前的人,凝视着他。】
【在他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可是那个人……又是谁?】
少年大部分的记忆丢在了恶魔的黑暗中,而最重要的那些人的记忆相比于其余的人,被黑暗抹除地更加彻底。有一个蓝发人的身影在脑中一晃而过,仅仅一晃而过。
【你、是——】
【你叫普鲁……】
创世主依然平静地与他对视着,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看到的那些、在不久的将来才会发生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