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黑森林的长老院外却是比黑森林要好得多的环境,没有太过茂密的树林遮着阳光,却也不会有太多的阳光穿过树枝与树枝间的空隙照射下来。有几只长着翅膀的动物擦着树叶飞过,由于速度之快,让人没法看清它们的模样。
老人在树林间停下了脚步,身后没有动静,也没有踩过地上树叶所发出的沙沙声响,但他知道神一直走在他后面——当然,他们现在是一路的,一起走自然毋庸置疑。
老人悄声感慨着,现在这一切都像是返回了那五百年前,却又和五百年前完全不一样。
“你是怎么认识长老院的人的?”
他摇了摇头,撇开了作为一介年迈者自有的多愁善感,问道。
神淡淡地笑了一声,随后又轻描淡写地用一句话略过且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过是那一天运气差了点,撞上了一段孽缘罢了。”
老人无法从中听出神的语气,无奈他只得重新迈开步子向黑森林的出口走去。擅自闯入黑森林的冒失者,在没有长老院人或是熟悉黑森林的人带领下独自走出这片黑暗迷宫的可能性很小,而黑森林中是不准使用魔法的——外来者可以用魔法走进黑森林,可是绝不可能再用魔法出去,虽说长老院里布置了提供魔力的特殊屏障,但也不是每一个闯进黑森林里的人都会记起那个几乎已经被世人遗忘的地方。
神说,他们的时间还剩下很多。
所以他们没有选择通过长老院离开黑森林,而是打算走出去。
“呐,旅行者,你曾说过你的最后一站就是你的家乡吧?”
边踏着步边抬头看着被树枝树叶切得零零碎碎的天空,特别是记忆深处的景象在此时又重新发生,老人的思绪一下便飘去了很远的地方。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猛地回过头去,只见一身白衣的神张着翅膀悄然飞在他后面,树林间的狭长小路似乎没有办法阻碍神那宽大的翅膀自由通过。
这是……不可能的吧?老人的嘴中哆哆嗦嗦地窜出几个名词,不过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白衣的神已经死了,如今世上只剩下了顶替神位的那个恶魔尚存。
他像是触电般收回了视线,随后深深地低下头去且加快了脚步,但身后的那来自过去的幻觉好像不愿意放过他。
“旅行者,等到你完成了你的旅程,要不要继续我的旅程?”
他们在很久很久以前也冒险走过一片森林,只是对于血族人来说黑森林以外的存在不过只是些小孩都能随意穿过的灌木丛罢了。那时的天空也像现在一样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切出了一道道裂缝,通过裂缝透下来的光芒也不会给他这个黑暗世界的居民造成多大的影响。
在那时,他和“他”也像现在一样一前一后地走着,他在前面带路,滔滔不绝地说着穿过树林的各种捷径,而“他”也在身后滔滔不绝的讲着,虽然说的是完全不相干的话题、也完全没有记下他所说的那些省时省力的捷径。
“我答应过上帝大人,我会用他赐予我的神力永远守护我的族人,虽然真正的族人已经全部失去了,可是啊,只要还有人愿意承认我并且愿意接受我的保护,那么他们就是我的族人。这是曾经的我一直想要做的,我想要保护那些文明低下且没有战斗力的人类,也想要去原谅那些觊觎我族人遗物的愚蠢人类,更想去弥补我曾经犯下的种种错误。不过……收获的似乎只有我的族人们的恐惧、以及他们对我的憎恨。”
老人突然又清醒了过来,再一次意识到了这些仅仅是幻觉而已,可惜这些幻觉并不能因为他的瞬间清醒而消失。
“所以我想啊,这个世界变化的太快了,我还有好多好多地方没有去看过,你也仅仅只是去了那些有名的大领域,不妨在你完成目标后,让我带你去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小领域?啊啊,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离开我的族人们会让他们不再担心受怕。”
过去的幻影继续述说着,重复着他回忆深处的那些东西,他也不断地加快着脚上的速度,可是年迈之人又怎比得上连实体都没有的甚至是深埋在自己心底的幻象?幻影似乎追上了他,然后一把抓住了他,就像是要将他拉回过去中一般。
“你在干什么啊?不是说过要慢点走的么?你重组的脆弱身体要是突然散架了,我该怎么去和那个血族亲王交代?”
神不耐烦的声音终于将老人彻底拉回了现实,林间树叶间的斑斑驳驳已经感受不到了,他抬起头来,才发觉已经离开了黑森林。
一路恍惚着,还无意识地走了正确的路么?
好在身后的人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分神。
“只要他们承认了我并愿意接受我的保护,那他们就是我的族人。”
耳边回荡着过去的神所说的话,时隔五百多年,他这些年来一直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好在这些遥远的回忆是有关当今上帝的,且被他深藏在了心底,要不然早就和这些年来发生的很多杂碎小事一起遗忘了吧。
“那个长老院的人中了你的诅咒?”
拉着他的那只手明显怔住了,老人回过头去,对上神那对里面既有着懊悔又有着许许多多不明情感混杂在一起的紫瞳。他从中好像捕捉到了什么,苍老的面庞上显露出一丝笑意。
“所以说是孽缘么?”
闻言,神抿了抿嘴。
“你是在替长老院的同行担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