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让江姆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逼着她喝了一口,他握着她的手:“我们去医院吧,在这里瞎想也没用。”
“医院?我,我不敢,是我赶他走得,他有什么事都是我害的。”说出这句话安璟终于崩溃了,她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把哭声堵住。
江逾白深吸了一口气把她拉起来:“安璟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那人是你前夫吧,乖,擦擦脸,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不要怕,逃避不是办法,万事有我。”
安璟几乎是被江逾白拖着去医院,怎么到的怎么找到楚钧的她已经模糊不清,只是在看到楚钧躺在床上挂点滴的时候才觉得腿脚软的没有一丁点儿力气,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江逾白把她弄在床边的椅子上,他安抚着安璟:“没事儿,医生说就是发烧烧的太厉害了,等退烧了就没事儿了。”
安璟不答话,她抖着手指去摸楚钧因为发烧都脱皮的嘴唇,却被他身上的热度烫着了。在昏睡中的楚钧忽然皱起眉头,不知做了什么噩梦,他猛地伸手抓住了安璟的手,大声喊“二丫!”
二丫别走,二丫,二丫别跳,二丫不要离开我!
安璟的手被他紧紧抓住想挣脱都难,楚钧的手温度很高手心潮湿,被他握着极不舒服,可是他就是不放,怎么都不放。
安璟只有由他,她把脸颊依偎在他手上,“睡吧,我不走。”
楚钧粗重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连眉头都平展了许多。安璟好久都没有仔细看他一眼,现在这样面对面细细看着,发现他清瘦了许多,就连眼角浅浅的纹路也深刻了许多。
江逾白一直站在旁边,他现在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连个招呼都没打他退出了病房,其实说了安璟也未必听得见。
安璟就给楚钧这样握着,从白天到了晚上,她前一晚本来就没睡好,现在昏昏沉沉的趴在床边睡着了。
楚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子,他想起来因为淋雨他感冒然后发烧很难过,烧的昏昏沉沉的,这就进了医院。
他动动手臂,忽然发现自己的手里有一只软软的小手,他微微一偏头就看到了安璟柔软的长发扑在雪白的被子上。
那一瞬狂喜的感觉席卷而来,他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他伸手狠狠的掐了自己脸一下,感觉到疼了才收手,但他却舍不得放开安璟的手,二丫,有你真好。
忽然,他感觉到安璟的手指动了一下,他忙闭上眼睛装睡,他不敢让她知道他醒了,这样她又会不管他。
安璟睁开眼活动了几下酸痛的脖子,她挣了挣,楚钧的手还是紧紧握着她的,根本就没有松开的迹象。
她冷声说:“醒了就松开,你这样不累吗?”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楚钧很失望,手松了松,却没舍得放开。
“你装睡的时候睫毛会一直动,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安璟说出这句话自己也惊呆了,这话说的太亲热了,好像又回到了离婚前。楚钧醒了后喜欢闭着眼睛想事情,他总是胳膊腿儿压着安璟不让她起来,时间长了安璟一看到他睫毛在眨就知道他在装睡。
婚姻,就是无形中让彼此都渗透到各自的生活里,知道对方的喜好,就算是分开了,这些再也忘不掉。
安璟不想再回忆这些,她用力挣了挣,“放开。”
“不放,二丫,我放了你就会走,别把我抛下。”病中的人果然是柔弱,一向大男人的楚钧竟然也在示弱。
“你脑子烧坏了吗?你都不用上厕所吗?放开,我去洗手间。”
楚钧一愣,随即被安璟挣脱,他看着安璟开门出去,顿时吓坏了,他想下床拦着安璟,谁知腿脚一点力量没有,一着地就软软的倒下去。
安璟听到扑通的声音,她回头一看楚钧倒在地上,便生气的说:“你干什么?”
楚钧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他伸手扯着安璟的衣服哀求道:“不要走好不好?”
安璟气的跳脚:“我说我去洗手间。”
“可是病房里有,你只是在找借口。”
安璟看了一眼洗手间那扇薄薄的门,冷声说:“好,我不出去,你放手。”
楚钧这才放手,他目送安璟走进那扇门里才放下心来,抖着腿艰难的爬上床。
安璟关上洗手间的门却站在镜子前愣住了,现在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以前,无论楚钧说什么她总要应承,可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安璟把洗手盆的塞子堵上,放满了冷水,然后把发烫的脸浸入到冷水里。水冰凉彻骨,片刻,安璟觉得脸都给冻麻木了,不能呼吸的痛楚越来越厉害,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就是这种感觉,安璟你还要经历吗?你还不知道厉害吗?”答案当然是不,谁不愿意生活的快快乐乐,谁愿意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隔着一扇门,楚钧并不知道里面安璟在干什么,他目光紧紧盯着门,害怕一个不小心就给安璟遛了,他当然知道他留得住一时留不住她一世,可是哪怕就是几分钟,就是再病一场他也愿意。
好一会儿安璟才从洗手间里出来,楚钧正半靠着枕头看着她,四目相撞,他的眼睛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思念。
“二丫,你瘦了好多。”楚钧的眼睛贪婪的在安璟脸上一寸寸描摹,恨不能把对方嵌到眼睛里。
“你饿了吗?我去买点粥。”安璟不想回应他,转而说些别的。
“不,我不饿,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在这里陪着我就行了。”楚钧固执的像个孩子,他用尽一切方法想留住安璟,可肚子偏偏发出不雅的咕咕声,就好像故意拆穿他的谎话。
安璟给他气的哭笑不得,虽然还是冷着脸但是语气却不再那么锋利:“还说不饿,你先下来简单的梳洗一下,我去给你买粥。”
“你不会一去不回了吧?”楚钧眼巴巴的看着她,就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儿。
“在你楚律师眼里我就那样的人吗?我比你说话算数多了。”
楚钧又给刺了一下,不过现在他像只被剪了舌头的鹦鹉,只是呵呵傻笑。
“等着。”安璟不再和他瞎墨磨叽,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她硬邦邦的问:“你身上有钱吗?我没带钱。”
楚钧傻傻的看着她半天才明白她说什么,他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没,钱包什么的都在旅馆了。”
安璟此时才想起好像楚钧的住院费都是江逾白给垫付的,想起江逾白她有点心虚,忙掏出手机去走廊里给他打电话。
江逾白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有一丝凉薄清冷,他问明白了情况就说:“天晚了你也不要到处走了,我找人把晚饭给送过去,还有,你问明白了他住哪个房间,短信发给我,我把他的行李一并送到医院,放在旅馆里总归不安全。”
安璟知道说谢谢显得矫情,不知不觉中她欠了江逾白太多,现在竟然因为楚钧的事情也要欠他人情,安璟挂上手机后在走廊里吹了会儿风才走回病房。
刚推开门楚钧就不及躲闪,安璟诧异的问:“你站在门后干什么?”
楚钧露出一个难为情的笑容:“我不是怕你一去不返吗?”
安璟简直想骂他傻X,最后还是忍住了,她恶狠狠的问:“你房间号是多少,我朋友帮你把行李取过来。”
“恐怕不行吧,我自己不过去是取不来的,房卡还在房间里。”
“在这里,没有我朋友办不到的,你说就行。”安璟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但是在楚钧听来就变了味道,他像喝下一缸子醋,酸味儿都从鼻孔里往外冒。
“你那个朋友看着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也许吧,他是江海集团的现任总裁,年少有为,还是著名的植物学家。”
“是呀,果然是条件比我好很多。”楚钧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但是这一刻他觉得在江逾白面前自己什么都不是,甚至像个丧家犬一样被抬到医院,医药费还要人家拿钱,挫败感油然而生,简直比输了官司更难受。
两个人一时相顾无言,安璟不喜欢这种低气压,她站起来给楚钧倒了一杯水:“给,喝水。”
楚钧把一次性的纸杯捧在手里,轻轻的啜了一口,那刺鼻的荧光剂味道竟然也没觉得难闻,只是觉得满口甘甜。
安璟觉得他笑的诡异,却不知道他喝水还喝出这么多感触来,但又不想和他说话,便把椅子往后拖了拖,准备坐下。
忽然,护士进来查房,她给楚钧量了量体温,然后很温柔的说:“明天早上要空腹验血验尿,家属帮着做好准备。”
安璟不解:“护士,他不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吗,怎么还要做这些。”
“他已经引起肺部炎症了,得确诊是不是肺炎,总之你今晚注意些,发烧最怕反复了。”
安璟这才知道这么严重,说不自责是假的,可是她不想让楚钧看出来,只得别过脸去看桌子上那几个纸杯。
楚钧说:“二丫你别怕,没事的,医生总喜欢夸大其词,我体格儿杠杠滴,发个烧算什么?”
那个护士正在填表,听楚钧这样说不乐意了:“什么夸大其词,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体,你是不是出过车祸,还不到一年吧,我告诉你虽然你当时没有伤到筋骨可是身体还是有影响的。”
护士的话就好像按了一个启动键,安璟和楚钧一下子就跌入到回忆的时空里。其实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现在想想还鲜活如初,安璟记得大卡车冲过来那一瞬的惊慌和恐惧,更记得楚钧把自己压在身下时的坚决,楚钧也记得她以为自己伤了老二时坚持要嫁给自己那时的坚决,更记得她穿着礼服时的美丽身姿,他们的牵扯是用生命为前提的,要忘记谈何容易?
护士什么时候走的他们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钧才叹了一口气,用哀求的语气说:“二丫,再给我个机会吧,我不能没有你。”
安璟控制不了落泪的冲动,她被转过身,拉开门就想逃离这个房间。
楚钧,机会可以给你,但是你能处理好你和蒋婷和孩子的关系吗?如果真的可以,我们当初又为什么要离婚?
安璟的眼泪充盈着眼眶,然后慢慢滑落,她用手背擦了,就在门口呆呆的站着。
“安姐,江总让我过来送东西。”
安璟忙抹了脸一把,回头看来人她认识,正是江逾白花房里的一个人,叫阿宽的,阿宽拿着行李箱和保温桶,正笑盈盈的看着安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