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歪起嘴摇摇头,说:“不天天这样就知足吧,以后得求老天爷露出些蓝色儿给中国人。反正伦敦那’雾都’的名头可是担了有上百年吧?据说前些天开了个什么’气候大会’,中国就拿这个为自己辩护来着,呵呵,那咱们这辈子是开不见云开雾散…啊不是,应该说是看不见雾开霾散了。对了,顾城有一首叫《案件》的短诗,用在形容这霾上倒贴切。”
“是吗,他是怎么写的,不过他出名的那时候,北京的空气也不怎么样哈,冬天和春天那风沙大的,眼睛都睁不开。”
我没想到妻子会有感兴趣的表现。近几年Pad这类工具的出现,令她对日韩的影视剧和综艺节目的痴迷更上了一个台阶,几乎每晚Pad不离手,虽然比起如果在我身边,用电视看《甄嬛》、《芈月》或者《奔跑吧爸爸》等无聊低俗的节目不停地聒噪自然好很多,但想来业余生活仅仅是这些,也多少为她感到可惜。但无论如何,我这样的观念,如今已堕入陈腐之列,从来不会讲出来示人,即便是妻子,因此从未劝导,此时也没有更多兴致把顾城那首诗句从记忆里翻出,便说:“也记不大清了,就是形容夜像一群蒙面劫匪,自然界的阳光没办法照耀进来吧,当然党的阳光每天24小时普照的,虽说只给你哥这样的精英,哈哈哈---嗳,说起这个,我还说要问你的你妈怎么会突然因为咱们不去生气?以前也无所谓的嘛,别是你哥又要教育一下我吧?”
妻子拔下耳机,看看关好的屋门,才说:“你想哪儿去了,好像确实是因为我哥的事情,他这些天心情不好,问他也不爱多讲,所以我妈是想着咱们去一起聚聚,一块儿开导一下,其实怎么开导,我嫂子那人凡事都那么拔尖儿的,开导的话,她耳朵里还不都听成幸灾乐祸了。”
我连忙问道:“你哥怎么了,跟更大的领导闹别扭了?”
“你怎么知道?”妻子睁大眼睛问。
“切。”我轻巧地表达出一声鄙视,说:“大国企,除了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事儿,还有别的,我又不是没呆过。唉,反正就是站好队呗,一着棋错,不堪设想---喔,我没咒他啊,你哥那么大干部,还不至于。”但其实我心中却在说:“当这么高职位的干部,其实和过刀头舔血的犯罪集团日子没区别,不尊重法律的权力,肯定是把双刃剑。”
“你知道什么!”妻子更加严峻的口吻说,这极为少有。她是个秉性善良平和、处事大方随性的人,最不喜欢斤斤计较,也懒于争风吃醋,因此与她的嫂子难以相处融洽。在这个人人忙碌的社会里,兄妹之间的来往也就更加少得可怜了,哪怕她的父母与她的哥哥住得近到只隔了一条马路,我们两家也只是春节之类的节日才见见。我自然乐得不相往来,所谓“道不相同意不合,话难投机半句多。见面生分唯客套,唯恐语失起风波”。
“这回可能真挺麻烦呢。”妻子合上了Pad,神情更加严肃起来。我诧异道:“这么一天了你也没再说什么呀,这我要是不提一句,你不就这么一直看剧了?”
“哪呀,我其实想看这个排遣一下,省着想到那些就烦,上午我还不知道呢,下午我妈给我打到手机上才说的,正好那时候我带走耀耀在外面给他买画笔,你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想着过会儿跟你讲,不过真见了面,你可先什么都别说。”
“这你放心吧,我才不说呢,可到底什么事,你要不放心,不告诉我也成。”
妻子反倒笑了一声,道:“瞧你这自尊高得,我还不知道你嘴严,再说,我还能瞒着你了。可说起来真是又可笑又可气。我哥吧,被他公司董事长影响的,头两年开始喜欢字画---嗳,这事儿咱们倒一直不知道啊。”
我无奈地笑一声道:“你还有说这个的心思,不过---”我忍住没把“当官的有雅好更是大忌”说出来,改口道:“哦,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