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儿和江涵恋爱了。她们走在一起像是一道风景,朋友都这么认为,我也一样。
颜儿是学民族舞蹈的,常常会在系里的排练室遇见他们,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特别难过。
那段时间,我突然变得忧郁起来,有时还会借了琴行的长笛来吹,害得美术系的那个大虎牙女生给我写了洋洋洒洒八页情信,像歌里唱的那样,我把它悄悄丢在风里……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看见颜儿在训练室对着墙上的平面镜独舞,一改往日蹦迪时的不羁,穿了一件碎花的对襟小袄,朴素得像刚从江南水乡泛舟归来的采莲女,莲步款款,脚铃叮当……
那一晚我躲在蚊帐里写了一首题为《天使的脚铃》的小诗:
天使的脚铃
——写给颜儿
……
冬雨中一丝清萧
撩起无尽的天幕
我看见天使的舞蹈
脚铃叮当
源自天堂的音乐
……
我拉开枕套的拉链把这首诗叠成心形放进去,枕着它,梦里便有了脚铃的叮当声。
我不明白美术系的那个大虎牙女生到底是喜欢我的穷酸,还是喜欢我的落魄,居然乘我在校广播站主持节目的时候,偷偷地为我洗被单,当她拉开枕套拉链时,我对颜儿的一片痴心也彻底大白于天下。
她居然还捧着那枚叠成心形的诗笺,满校园找我,莫名其妙地说我欺骗了她的感情。我看外星人似的看了她半天,扔给她一句话:“吃错药了吧!”
颜儿开始躲着我,其实她的躲避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我也害怕见她。甚至校迎新联谊会上,她翩翩的舞蹈我也不敢欣赏,我只是默默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心烦意乱地聆听脚铃叮当。
我开始深居简出,除了上课外,我整天趴在男生宿舍的床上写小说稿,我把所有的心情都融进了字里行间。
那个校诗刊主编江涵也开始利用工作之便将我的诗稿拒之门外。我也懒得和他计较,各类刊物的约稿信已经忙得我焦头烂额了,谁稀罕你的《青春诗行》。
倒是我的一位笔友,给电台打了一个电话,跟那个谈心节目主持人聊了半天我的情感问题。那个娘娘腔的主持人说让一切顺其自然。
再次见颜儿,在冬季的校园,她在那早以萎成一片枯黄的草坪上,很认真地撕着厚厚一叠信,每撕一下,双肩都会轻轻抽搐一下,长发散落在肩上,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可以感受得到她脸上的悲伤。
我本该绕道走开的。但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边,她没有抬头看我,依旧很认真,很认真地撕那些信,碎了的信页轻轻飘飘起来、飘起来……
第二天便下雪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颜儿托同学捎信给我,说在校图书室见。当我匆匆搁笔赶到的时候,颜儿已经等了好久,厚厚一本《顾城诗集》已看剩了几页,她没有怪我,说是要我陪她到处走走。
我们走在落雪的校园,我为她撑了一柄淡蓝色带有白点的小伞,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沿着操场的跑道走着。忽然颜儿转过头,要我看着她的眼睛,问我:“风,你喜欢我,对吗?”
我很惊讶,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我还是狠狠地点了点头。那个时候,我看见颜儿眼中溢出几滴清泪,她却用力揉了揉眼说:“风太大了,我们回去吧。”
就在我绞尽脑汁讨颜儿欢心的时候,同学告诉我,江涵和美术系的那个系花好上了,忽然间我有了一种失落感,说不清的失落。
我依旧和颜儿一起散步、蹦迪、泡图书馆,但是每次她的话都很少,常常看着远处发呆。我笨,但是我不傻,我知道自己很可怜。但是只要能和颜儿在一起,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想象中的悲剧终于发生了。美术系的那个“风流”系花和江涵拜拜了,又和外校的一位男生拍拖,,据说那个男生的父亲是给劳动局主任开车的,挺怵。江涵到酒吧大醉了一场后又捧着玫瑰到女生宿舍痛哭流涕,大骂自己罪该万死。颜儿开始还死撑着把头蒙在被窝里,最后还是敌不过江涵的甜言蜜语,轻轻下床接过玫瑰……
颜儿来和我说分手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低着头,倒是我很坦然,因为这样的结局早已在我的日记里出现过了。
该走的终于走了……
痛苦地写了厚厚几大本情诗,算是埋葬了这段错误的情感,心情也就慢慢好了起来,恰好桐城的一位网友约我参加她的生日派对,我去了。
当我回来的时候,同学告诉我,因为江涵和美术系的另一位女生走得特别近,颜儿退学了,留给我一封信,和一只跳民族舞用的脚铃。
风: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以远离了这座伤心的城市。
原谅我曾经不经意的伤害,那时我脆弱的情感,需要找一个寄托。当我第二次看清江涵的真面目时,我心碎了。我本想再次回首找你,但我无法原谅自己了。
我走了,心里装的不是江涵,而是你。
珍重。
颜儿
当我匆匆赶到码头的时候,船以开了,颜儿站在船头的甲板上,泪眼朦胧的望着我,轻轻挥动着手里的另一只脚铃,风吹起她的长发,飘啊飘的……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扭过头,我不想颜儿看见我的脆弱。
再回首,帆以远去,江面柳如烟,我独自沿着来时的脚印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