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蔷薇花开遍那幢小楼的时候,日落时分,男孩的笛声依旧。旱已过了为笛声所冲动的年纪,但是每个黄昏我都会推开小窗,任对面楼那个男孩的笛声悠悠地充盈我整个卧室,笛声中仿佛夹杂着缕缕蔷薇花的芬芳,淡淡地润湿着初夏的心情。
那个笛手是个长头发的男孩子,那竿竹笛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声音却是我从未曾在别处听过的,有一种与男孩的年纪相去甚远的沧桑感。这种声音熟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却又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
忽然有一天,那个男孩吹完竹笛以后,居然调皮地在阳台上放起了风筝,那是一个彩色的蝴蝶风筝,有着两条长长的尾翼。风筝飞起来的时候,尾翼便会随风飘动,特别好看。我也似乎忘记了功课,一直在窗前看风筝忽高忽低地飞着。男孩好像发现了我,朝我笑笑,匆匆跑进屋里,过了一会儿又跑出来,冲我扬了扬手里的纸飞机,用力一掷,飞机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撞在蔷薇花上,慢慢地落到了地上,他耸了耸肩,一副不关他事的样子,我有些感动,给了他一个微笑,便进屋了。
第二天日落的时候,阳台上忽然没有了笛声,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所有的蔷薇花都零落成法,笛声都没有再有过。
我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我去街上买了一管竹笛,又找来一大叠乐谱,我想明年初夏,蔷薇花再开的时节,我就可以听到自己的笛声了。
寒假的时候,我试着去一家花店打工,我以前曾跟一位在植物园工作的同学学过花艺,所以干得很出色。每天下午都会有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孩来买玫瑰花,只买一支。旺季节的玫瑰花很贵,但她却从没间断过,我也曾试着猜测她玫瑰后面的故事,一定很浪漫,很幸福。
就在我即将离开花店返校的那个下午,女孩又来了,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我习惯地递给她早已包好了的,加了满天星的红色玫瑰花。我想这该是第52支玫瑰花了吧,可惜明天我就要离开了,第53支玫瑰花又该是谁替她包扎呢?是否还会像我这样包扎得既结实又不伤花茎,是否还会记得加上一束那种被情侣们称做“爱情草”的满天星。
“小姐,麻烦替我包扎47支玫瑰花,用那种印着丘比特神箭和I LOVE YOU的铂金纸包,好吗?”她摘下了太阳镜,我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刚哭过的样子,我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个本很阴晦的冬季还戴着太阳镜。
47支玫瑰花?我心里有些诧异,但是我没有流露,只是精心选了47支没有一点瑕疵的玫瑰花,用那种印着丘比特神箭和I LOVE YOU的铂金纸错落有致地包好,洒上一些清小,很满意地递给她。
在她接过花的刹那,我看见她泪已滂沱……
“可以为你分担些什么吗?或许我可以成为你倾诉的对象。”我有些不知所措,也只能这么说了。
“他走了……”她的泪水京戏得更凶了“那年用笛声诱惑我又抛弃我的男孩走了,他了我,他骗了我……”。
“想开一点吧。”我递给她一杯水,安慰道。
“他叫蓝皓,我们是在艺校相识的,他追我的方式很特别,每天在我窗前的橡树下吹竹笛,那时追我的男孩子很多,我的心却偏偏被他的笛声俘虏了,我们在一起很幸福,可是仿年初夏他却突然说要和我分手,没有理由。我好伤心,我求他,给他写信,但他始终不肯见我。所以我决定用玫瑰来打动他,我准备送他99朵玫瑰花,谁知才送到52支,他就走了……”她泪如泉涌,颤抖的双手紧紧握着那束玫瑰花。“原来他得了白血病,他怕我伤心,所以一直瞒着我。由于放化疗,他一直引以为豪的长发掉光了,他受不了打击跳楼了……。”
泪水在她脸上下肆意流淌,我的泪水也开始在心底涌动。笛声?长发?我仿佛看见一个男孩像纸飞机一样轻轻坠落。我知道,我想起了他。“他不是蓝皓”我一直这样对自己说,或许明天我就可以听到他的笛声了,他的纸飞机还没有抵达我的小窗。
又一年初夏,又一个紫色蔷薇花开遍小楼的黄昏,我已可以娴熟地吹出像男孩一样悠扬的笛声了。每天我也会像男孩一样在日落的时候轻轻吹响竹笛,笛声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