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伊一直是住在相别路安魂里4号的,扬州并不是个很大城市,而我却真的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在城市的哪个角落,常常问起,梅伊总不回答。
梅伊在OICQ列表里用青鸟的头像,她说那是绿色的,有点像蚂蚱,又有点像外星人,我不知道绿色是什么颜色,因为从小到大我的世界里便只有黑和白,在不知道有色盲这种病之前,我还是觉得我的世界是五彩斑斓的,到后来,便褪成一张永远冲不出色彩的底片了。于是我很恨发现我是色盲的那个医生,因为有时候太明白会很伤心,像是我明白了我是色盲,但我又知道,有时候不明白也会很伤心,像是我永远只能站在斑马线上看别人的脚步。但我还是笑着告诉梅伊,我明白了外星人长得像蚂蚱,但我不明白,外星人为什么长得像蚂蚱。
在和梅伊聊天的时候,我常常会有一种错觉,我觉得我变成了女孩子,而她变成了男孩子,心情太灰的时候,我总是喋喋不休的像个小女人,而她总是安慰我,告诉我开心了就笑,不开心了就过会儿再笑。她发来这样的话的时候,我便“扑”的笑出来,不管是开心的时候还是不开心的时候。慢慢的我便习惯了这样性别的交错。而且依恋。
到后来,梅伊忽然要我搬去相别路安魂里4号住,她说:“你来管我吧,顺便照顾我。我不管你,我只照顾你。”说这些的时候,刚买的CD居然莫名其妙的卡在光驱里,听不清Mavis Hee的歌声,长长的啸叫像是哭泣,却又感觉温暖。
也是那个时候她告诉我相别路安魂里4号具体在城市的哪个角落,而我却找不到,后来上线的时候我便告诉她,摊开城市熟悉的地图,找不到你说要等我的地方。
她说那是临近墓园的一处旧房子,门上有去年岁末贴的春联,今年下了整整一个冬天的雨,而风也是一直往南吹,所以上面的字迹早已黯了色。最后她问我,是不是明白了,就是那处有贴着字迹模糊的春联的旧房子。
我说我明白了,但我不明白我到底明白了什么,因为我还是不能找到相别路安魂里4号。梅伊便又说,我在第四个路口等你,我穿绿色的外套,像个蚂蚱,或是外星人。
她说的第四个路口我很熟悉,人来人往,所有的人都穿同样黑色,或是白色的衣服,所以我还是无法找到她,越是这样,我们越是疯了似的想见面,她疯了似的在OICQ里说我爱你,我也疯了似的说我也是。
后来她疯了似的跑来单位找我,当同事把她带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我真的疯了,我不明白她身上的衣服到底是绿色的,还是黑色或是白色的,但我明白她不像蚂蚱,也不像外星人,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疯狂的爱上她,但我明白当她真真切切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她是个男人。
一场性别交错的游戏里,我们都以为对方是自己一直想要寻找的人,我们也都疯狂的爱上了对方,而我们都只是男人。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搬去相别路安魂里4号住,旧城改造的时候,这个城市里拆去了很多处有贴着字迹模糊的春联的旧房子,下了整整一个冬天的雨,而风也是一直往南吹,连爱情都像字迹一样模糊了,于是,明白,或是不明白,对我来说便不是那么重要了,像是我明白了这场色盲爱情里自己是个色盲,我会伤心,像是我不明白在这场色盲爱情里我们为什么都要疯了似的去揭开自己是色盲的谜底,我会伤心。也许彼此爱过,我们便和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