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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婚变

扁鹊告别蒲姬,由宰伯引路直向净心殿而来。转过净心殿,来到后面,一股药草的味便扑面而来,宣公躺在榻上,见扁鹊走来,歉了歉身子,扁鹊大礼参拜。

宣公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说:“神医免礼。”

扁鹊来到榻前,为宣公切了切脉,不觉皱起了眉头:“君上这病非一日所得,看来有些时日了,君上两肋满胀,上下不通,上焦赤热,六腑皆损,此情志所伤,小医所言是否对症?”

杵臼连连点头:“果然是神医。”

这几日前来贺喜的外放官员,外国使节,各地采邑中的乡绅,能不见的,杵臼都一一推了,实在推不掉的这才打起精神到议事殿接见,虽说只有半天,那杵臼也委实吃不消,半天下来,只觉两腿发软,气喘不接。

扁鹊说:“望闻问切,是医者,四诊之术,缺一不可,不知君候因何事烦恼,可否与扁鹊明言,小医也好对症下药。”

杵臼摆了摆手,将所有人一律赶了出去,杵臼先叹了一口气,将嫡公主奾年方长成,却有两国来求,一一说了一遍。中医素有话不背医的传统,这一传统在其它国家并不多见。最后杵臼说:“原本三哥还有一位嫡公主,因听信周太史的妖言,一出生便送出宫外,如今生死不知。如果她还活着,也到了这般年纪。”杵臼说着,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扁鹊劝道:“万事皆由天定,不可强求。小医先给君上开一副药,试试,如果子时能有一次大便,说明药已对路,如今君上六腑皆弱,须用稀粥慢慢调养,既要先去两肋满胀,也要补中益气,欲速则不达呀。”

杵臼点了点头,扁鹊开了药方交给院判,当下煎了,寺人服侍庄公喝了药,扁鹊才离开净心殿去驿馆安歇,蒲姬吩咐,让厘龙带人将驿馆守住,没有她的话,绝不能放扁鹊归去。

子时,君上大解一次,寺人报于蒲姬,蒲姬不等天明便前来探望,寺人又说君上已有饿意,五更时分,已经进了些许酸汤……又过了三天,杵臼饭食渐渐恢复了原样,精神饱满了许多。那陈完见杵臼病情好转,向宣公辞行回了曲水,蒲姬见时机成熟却让陈完溜了,暗咬钢牙,多日来的怒火直在胸中燃烧。

令尹陪着宣公在前殿说话,蒲姬哭得春山带雨来告状,那蒲姬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只管闯了进来,大礼参拜,声声哭诉,诬那陈完和御寇合谋,要害他们娘俩性命。蒲姬说:“这几日陈完和御寇形影不离日夜在房中嘀嘀咕咕,到最后竟连人也不背了,陈完还说,你是太子名正言顺,我是废太子,有钱有粮,如果万一宣公殡天,咱就内应外合,可天不随人,偏偏君上就好了,那陈完怕事情败露,听说今早他便匆匆离去……”

那宣公开始时也不相信,可见蒲姬哭得雨打芭蕉,言词灼灼,不觉心中大怒,当下命人查抄东宫,永巷令带领官兵涌进东宫,御寇方知此事不密,定有人将自己告发,谁知在东宫真就抄出了东西。永巷令拿着一个女人用的绣帕来找宣公,杵臼看时,只见上面绣的是“奾妫一体,内外一心”。看了此物,杵臼顿觉可疑,奾指的应该是嫡公主无疑,那妫又是谁?何况这绣帕也不是新鲜之物,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如果真如蒲姬所说的谋反证据,那这个念头一定是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了,这可能吗?

宣公举棋不定,理不出头绪,他让永巷令连夜再审。自己坐在暗室之内要亲听御寇如何辩解。御寇再一次被永巷令请来,永巷令拿出绣帕让他看,问他:“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御寇说:“不是,这是公子完让我转递的贺礼。这绣帕是当年陈后所绣,只是这块绣帕后来送给了她宫外的女儿妫,如今奾妹出阁,这是妫让陈完代转的贺礼。”

永巷令又问:“如果不是你们谋反的信物,那陈完为何又要急着回去?”

御寇刚要说话,一个寺人进来,在永巷令耳边低语了几句,永巷令又道:“你说的这个妫,是十多年前,君侯庄公派人扔出宫外的那个妖女吗?”

御寇:“应该就是她。”

永巷令又问:“那她现在那里?”

御寇说:“在曲水,公子完急着回去,好像是要为她与睢阳子主持婚礼的。”

永巷令刚要再问,就见那个寺人匆匆走来,又在永巷令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永巷令对御寇说:“这件事不要对外人说起,你先回去,有话我再请你。”御寇起身走了。永巷令匆匆来见宣公,此时的宣公正激动不已,他告诉永巷令:“谋反一词纯属子虚乌有,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回头再做处理。”

陈宣公之所以激动,是他想到了一个补救四国联盟的好办法,这么多天一直困绕自己的难题,现在已被一股清风吹散了。刚才御寇说陈完回去是为了替妫主持婚礼,这让杵臼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扁鹊来为宣公把脉,发现其脉象中又多了些许燥热,正自纳闷时,令尹匆匆进来了,拱了一下手,展开手里的白绢:“君上,刚才接到曲水鸽信,那睢阳子是客居曲水的宋国人,已被公子完委任榷场至正,他与妫儿的婚事的确是由公子完促成的……”

扁鹊猛然听到令尹说起睢阳子,心里沉了一下,但他旋即又镇定下来,不动声色继续为宣公把脉。

杵臼问:“他们几时完婚?”

令尹:“这信上说,就在明日。”

杵臼一拍榻沿,扁鹊连忙抽手回来,杵臼望了一眼扁鹊,对令尹说:“寡人知道了,这件事你知道该怎么办。”

令尹心领神会:“喏!”

令尹退了出去,宣公重又将手放好,扁鹊搭上脉,顿觉脉象中那份燥热退却了下去。

宣公说:“刚才寡人一时情急,惊着先生了。”

扁鹊:“哪里,君上脉象平稳,郁结开散,且气行有力,(拱手)恭喜君上大安了!”

杵臼:“有劳先生了。”

扁鹊拿着杵臼的封赏离开陈宫,表面虽不露声色,却心如火焚,睢阳子将要大祸临头,他一定要赶在杵臼之前见到睢阳子把她救出来。扁鹊故作从容地辞过驿馆看守,当下急急出了城,直奔曲水而去。

早在前些天,曲水榷场那些商家听说至正要大婚,便自带工具来为睢阳子修房盖屋,那些街访婆子大嫂也来帮忙,切菜做饭,挑水打杂,至正的家里一下子便热闹起来。陈完也订了一些生活用品家具等物,提前一天便让人给睢阳子送到家里,既当贺礼又当陪送,短短几天,原本茅草小屋变成了深宅府邸。

大婚这天,一大早睢阳子家里便来了不少人,他们七手八脚,张灯结彩,把个睢府弄得是喜气洋洋,睢阳子正要去接新娘,却见扁鹊匆匆而来,这让睢阳子大感意外。扁鹊二话不说,拉着睢阳子进了屋里,回身将门插上。

睢阳子说:“今天我真没时间和你说话,我现在急着去接新娘呢,如果还是要我去见空山道长,请先生免开尊口。”

扁鹊说:“不是,这回我真有要事相告。”

外面响起敲门声,有人隔着门喊道:“至正,该接新娘了。”

扁鹊顺手拿了两个酒杯,将酒倒上,见睢阳子前去开门儿,趁机将一包东西倒进酒里,睢阳子将门打开,回头对扁鹊说:“有话快说,我真的要走了。”

扁鹊又将门关上,插好:“阳子,如今我只有两句话,我俩喝了这杯喜酒,咱各忙各的,如何?”

睢阳子没有办法,只好又走回来,端起酒杯一口喝干,登时,两眼直直地望着扁鹊,他感觉有异,一把抓住扁鹊:“你……你刚才让我喝了什么?”

扁鹊掰开睢阳子的手,此时睢阳子已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外面又喊:“至正,再不走,就要误了良辰——”

突然,一场大祸从天而降,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无数的蒙面人来,他们有的骑着马,有的随在马队前后冲进府内,逢人便砍,桃花纷飞中,老百姓们吓的抱头鼠窜。一个家伙从煮肉的锅下抽出一根燃烧的柴木,甩手丢到房上,刚刚修好的宅院还没有来得及居住,便被点着了,大火窜起三丈多高,黑烟直冲云霄,纷飞的片片桃花有如飞蛾投火,瞬间被黑烟舔嗜。

扁鹊将窗子打开,说了声:“走!”拉着睢阳子跳出窗外……

陈完正准备去往榷场为睢阳子主持婚礼,有人来报说君侯来了,陈完大惊,他不知道君侯为什么会突然来到曲水,当下便命人大开中门,迎接君侯。

杵臼将陈完扶起,说明来意:“听寇儿讲,嫡公主妫在你这里,当年,周太史那些混帐话寡人原本就不相信,可没想到,你三叔却深信不疑,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一个孩子下手,为此,嫂子送了命不说,就连你三叔也一并搭进去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孩子竟会在你这儿,你把孩子叫出来,让寡人看看,孩子呢?那个钗环呢?”

陈完将他如何发现妫一一说了一遍,并告诉宣公,妫今天就要大婚,原本自己要去主持大礼,看来,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今天的婚事应该由君侯主持才对,话刚说到这里,突然有人来报,说榷场有歹徒杀人,陈完带着淮伯赶到榷场,见睢阳子的府上四处冒烟,遍地都是被砍杀的百姓。

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妫欲哭无泪,杵臼将妫接进曲水府,一面命陈完肃清匪患,一面命自己的卫队寻找睢阳子。杵臼劝妫跟他回宫,为姐姐大婚送行,妫摇了摇头:“不见到阳子,我哪儿也不去。”

一大早,杵臼用过早餐,问身边人妫吃了没有?那寺人摇了摇头,杵臼起身去别院看妫,妫木然地坐在那里,杵臼又劝妫回宫,妫仍旧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不见到阳子,我哪儿也不去……”杵臼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对令尹耳语了几句,令尹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临近中午时分有人来报,说睢阳子的尸身找到了,杵臼当下叫来陈完一同去查看,妫听说睢阳子找到了,非要跟上同去,于是,杵臼、陈完陪着妫儿同乘一车,一路往桃林而去,果见柴堆旁边躺着一具烧焦的尸体。妫当时泪喷了出来,本想与心爱的睢阳子一生相守不离不弃的,却没想到此时已是“阴阳两隔”,妫跌跌撞撞跑过去,未及跟前眼睛一黑,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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