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高考还有10天。姜和已经彻底不去学校了,作为一个特优生,只是简单地一个理由,学校就应允了。
他每天都很早就去医院,陪着米蜜学习,治疗。晚上等到很晚,米蜜睡着了,他才回家。他们有时候在病房里背高考必备的古诗,有时候一起刷题,但是学习一会儿,他就要米蜜休息,米蜜一开始还很强烈的反对,但跟姜和一番辩论之后,总是败下阵来,在姜和蕴怒的目光中,乖乖躺上床休息。
天气好的时候两个人还会出去遛弯,当然了,依然逃不出医院。但是后来发现,原来医院的景色也没那么讨厌,医院里的花坛,开了五颜六色好多花,看着就讨喜。姜和经常指着那些花儿说,“米蜜快站过去,我给你拍个照片!”然后米蜜果真就笑嘻嘻的跑过去,弯腰向着花儿,摆个漂亮的pose,姜和两只手对起来,假装相机,对着米蜜喊,“咔嚓!”两个人就为这个幼稚的游戏哈哈大笑起来。
姜和每天跟米蜜待在一起,眼见心爱的姑娘病情一点点恶化,最开始强迫她休息的时候她还不情不愿,躺一会就起来了,后来竟然很快就会睡过去;她脸颊上红润的光泽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病态的苍白;她的食量越来越小,本就瘦弱的身子变得更加单薄,他带她出去遛弯的时候总要时刻拉着她,好像他一松手,她就会被风吹走了。
可是,当她看着他,看着爸爸妈妈的时候,依然笑的很灿烂,眼睛里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她缠着他要一起学习的时候,竟然会撒娇耍赖。他耐不住,只好允许她捧起书本来,她还是那副十分认真和倔强的模样。
距高考还有一天。
那天下雨了,大概是为即将到来的高考驱散几分闷热。两个人趴在窗户边上,看着雨滴重重的砸在玻璃上,忽然又有点感伤。其实这么久没能回学校,米蜜也猜到了自己的病况,她高二就曾经生过一场大病,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姜和。”米蜜葱白一样细嫩的手指抚上窗户,温柔的叫着姜和的名字。姜和转过头来看着她,“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我睁开眼睛看见你,背后是初升的太阳,你好像自带圣光一样,帅呆了。”米蜜甜甜的笑着,好像又看见了那样的姜和,姜和听了这话,却隐隐的不安,“米蜜。”
“然后我们认识了,你帮我补习,和我争论一道题的对错,跟我一起放学,跟我谈天说地,还有,”米蜜转头看着姜和,“你只对我笑。”
姜和很心疼这样的米蜜,可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休息了。”
米蜜不管他,继续自己的话,“我有非常开明疼爱我的爸爸妈妈,有富足奢侈的生活,受过教育,有过朋友,看过美丽的风景,高二那年我感觉自己要死了,但是我还是有遗憾。我没尝过爱情,没有认真的喜欢过一个男孩。”姜和眼里漫了一层水雾,死死地咬着嘴唇,心疼的无以复加。
“可是现在没有了,真的,感觉来世上走一遭很幸福,很满足。我特别喜欢你,姜和。”姜和再也忍不住,一把将米蜜揽入怀中,伏在她的耳边,哽咽着说道,“我也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我还想和你结婚,和你生小孩,和你一起变老。”
米蜜笑了,原来他也想过啊,原来他的未来里,也把她规划进去了。“你不要说了,多羞呀!”
高考那天依然下着雨,米蜜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去参加高考,北大,她永远都去不了了。姜和坐在考场上从容淡定的把卷子写完交上了。
一切都平淡的结束了,本来所有的学生们都把高考想象成了洪水猛兽一般,可真正面临时,也不过就是一场考试。可为了高考拼命努力的米蜜没能亲自体验一把。
姜和每天都在医院,他甚至晚上都不回家了,就在空的床位,或者外面的长椅上将就一宿又一宿。米蜜的病情在高考结束后恶化的很快,她不能再跟姜和一起出去遛弯了,连下床走到窗边看看风景都很难做到。
米家人跟姜和,每天对着米蜜时,都像没事人一样,开着玩笑,逗米蜜开心。而转身出了病房,米家人互相依偎着偷偷抹泪。姜和在午夜的长椅上,将头埋在他并不宽阔的胸膛里闷着声哭泣。
填志愿的那天,姜和依然在病床边削苹果,米蜜半躺在病床上看着姜和,问,“你填志愿了吗?”姜和没抬头,“还没有。不急。”
米蜜点点头,“你填清华。”不是商量也不是询问,是肯定句。她知道他喜欢清华,以他的才华也应该上清华。如果她能够陪着他去北大,也好,可她毕竟只能走到他人生的这个地方了。
姜和顿住了,心里像饺子皮一样揪在一起,狠狠地绞痛着。他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如果他拒绝,她一定会倔强的跟他争论。姜和点了点头,没有接话,拼命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米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两个孩子,她都疼。
可是填志愿的时候,姜和犹豫了一下,还是填了北大。米蜜很喜欢北大,他很喜欢米蜜,所以他要替米蜜生活,他要为她求学北大。
我擦了擦眼泪,“那你怎么后来去了清华?”
米蜜的父母叹息,“米蜜猜到了他可能还是会报考北大,嘱托我们一定要确定姜和的填报志愿是清华。”
米蜜没能等到姜和的通知书下来的那天就去世了。送殡的那天,天气特别的好,姜和捧了好多五颜六色的花放在米蜜的墓碑前面,照片上的米蜜笑的很灿烂,好像已经摆好了姿势等着姜和喊,“咔嚓!”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系的西服正装,只有姜和,穿着他们初次相见时那身灰色的运动服,恰巧那天阳光也很好,米蜜看着,应该还是他自带圣光的样子吧。
姜和手里紧紧地攥着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站在米蜜的墓碑前泪流不止。到那一刻他还是无法相信,他认识了不到一年的女孩,他第一次深深喜欢的女孩,就这么不见了。
他还能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她坐在教室里困得打瞌睡,她盯着一道难题皱眉,她跟他争辩的面红耳赤,她在路灯下和他开玩笑,她在花坛边拍照,她摇头晃脑的背诵古诗,她扯着他撒娇耍赖,她在窗户边看风景,她闭上眼恬静的入睡……
我抱歉的起身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不知道……”
米母摆摆手,苦涩的笑笑,即使过去了很多年,提起逝去的女儿还是会眼红,“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姜和是无辜的,米蜜的去世也带给他很大的伤害。他能找到幸福我们很开心。”姜和摇摇头,米母却真诚的握住了我的手,“你们都是好孩子。希望你们能幸福。”
出了米家的大门,我心情沉重又幸福。上车之后,姜和攥住我的手微微一笑,我探过身子,抱住他,“谢谢你,还有爱人的能力。”
姜和用力的紧紧回抱住我,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上,“谢谢你,让我重新拥有了爱人的能力。”
当我写完这篇文章拿给姜和看的时候,还没有取名字,我问他取什么名字好,他歪着头想了想,说,“我要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