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哥,你看我像老大吗?”略带稚气的声音从一个看似半大的小子口里发出。
西北大地,一条大河如玉带般在苍茫的黄土上盘绕,黄河,这条中国大地的母亲河,养育着千千万万在黄河岸边土生土长的人,他们靠水吃水,这条黄河,就如同他们的生命,一秒也不能缺失。
离黄河河道不远的一处小山包上,四个半大的孩子各自拿着一根棍子在掏估着什么。他们都邻水镇的孩子,刚刚说话那个,学名叫陈天标,但整个村子的人,估计都只知道他叫标子,除了他爹妈之外,没人知道他还有这么个体面的学名,标子生得黑厚墩实,有着黄土酝育出来的彪悍身体,虽然只有十四岁,但身上黝黑的肌肉处处散发出男人的魅力。
那被标子称作水哥的叫赵天水,大标子一岁,生得浓眉大眼,虽然没有标子那么一身肌肉,但却比标子高了半个头,更显得英气挺拨,因他在这几个孩子当中年龄最大,所以大家都叫他“水哥”,天水听了标子的话,横了他一眼说道:“老大?你叫我水哥,我就是你老大。”一听这话,标子立马矮了一截,笑道:“是,咱几个当中,当然水哥你最大,我是说在我们学校,除了水哥你,谁敢不听我标子的话?”天水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边的天美抬起头,骂道:“你在学校厕所抽烟的事,要是让你爹晓得,你就知道谁是老大了。”天美也姓赵,是赵天水的妹妹,和标子同年,也许是遗传的原因,兄妹两个都遗传了母亲的样子,赵天水生得眉清目秀,这赵天美自然也是挺俊的样儿,乡下人都讲个排资辈份,排到他们这一代,正好是天字辈,因此他们的名字中都有一个天字。
听到天美说了这句话,标子更加底气不足,陪笑道:“美姐美姐,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爹,不然他得打断我的腿。”天美笑道:“瞧你那不争气的样子,怎么说你也是邻水中学有头有脸的人物,怕你爹怕成那样?”旁边一人扑哧一笑,说道:“美姐你不知道,标子他爹,那叫一个狠,标子就是他培养出来的,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标子一听这话,脸一下就硬起来了,叫道:“李天宝,仗着美姐给你撑腰,你说话也大声了啊?”
最后说话这个叫李天宝,他在这四人当中年纪最小,胆子也是最小,因此常常跟在标子后面混,一直充当的是小弟的角色,李天宝的家庭条件比较好,老爹开了个小煤窑,赚了不少黑心钱,李天宝呢,人不算坏,就是少了点骨气,虽然家里有钱,但经常被同学欺负,后来标子替他出了几次头,才没人敢再找他,因此李天宝是唯标子的话是从,这时标子看李天宝也敢取笑他,就不乐意了。
四人当中,赵天水最大,思想也是最为成熟,天水他爹,也就是天美他爹,在天水四岁的时候,去外地打工,从工地的楼上摔下来死了,天水家穷,连尸首都没钱去领,更别说找人赔偿了,只知道那家建筑公司叫“神龙建筑公司”,在长海市,老板姓高,其他就一无所知了,对此天水他娘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对不起天水两兄妹,从小到大,都舍不得打一下,骂一句,天水两兄妹呢,也相当的懂事,也许是在单亲家庭的小孩子都成熟得早吧,他们两个一直努力的读书。但在天水的心中,一直埋藏着一个秘密,希望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找到那个神龙公司,找到那个黑心的高老板,为自己的父亲讨回一个公道,这秘密埋藏得越深,埋藏得越久,就越来越是强烈,强烈到充弛着天水的每一根神经。
标子呢,则是另外一种单亲家庭,标子他爹陈贵脾气暴躁,早年曾是邻水镇上的混混,经人介绍和标子他娘结了婚,在标子十岁那年,陈贵因赌输了借高利贷,债主找上门来,将家里能卖钱的全部一扫而空,标子他娘一怒之下不告而别,四年来杳无音信,陈贵借口出去找老婆,扔下十岁的标子一走了之,幸好标子的大舅收留了标子,供他上完小学再上初中,两年后陈贵却神奇般的回来了,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出现在标子面前,标子便又回到了父亲身边,可能陈贵在哪里发了点小财,回来后开了两家麻将馆,生意倒不错,但往年的脾气却没改,时常打骂标子,因此也培养了标子暴戾的性格,除了在天水天美两兄妹面前斯文一点,在邻水中学,标子就是那种连老师都敢打的狠角儿。
LS县北郊有一座寺庙,叫做宝佛寺,寺里有七八个老和尚,都是会武的,天水和标子每到周末,都会到宝佛寺跟着老和尚们练武,这一来二去,倒也练了几套拳法,这也是标子在学校称王称霸的资本,天水练这武却是另有用处,除了天水自己,没有其他人知道,但在天水心里,知道有朝一日,这套防身之术,是一定用得上的,天水性格比较含蓄,喜欢深藏不露,因此在学校,大家都知道标子能打,却不知道天水的拳脚,还在标子之上。
天水,天美,标子,李天宝,也许这四人是从学爬开始就在一起爬的标准型铁哥儿们,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虽然性格各不相同,但这种爬出来的感情,却比任何金钱或者利益建立起来的感情都珍贵,这种感情,也许在平时你感觉不到,在相对平淡的生活当中,你会觉得是理所当然,却往往在最危急的时候,才能表现出这种情感的精髓。
四人命运各不相同,标子初中读完就外出打工了,原因是他老爸陈贵认为读书没有什么出息,还不如早早出去打工赚钱,因此标子在刚满十六岁的时候,怀揣着两百块钱和一张到长海市的火车票,头也不回的离乡而去。
天水兄妹却是读完了高中,母亲靠缝缝补补实在无力支撑两兄妹上大学,虽然他们学习都很好,考个好一点的大学一点问题也没有,但兄妹一心,都不想再给年迈的母亲增加负担了。天水高中毕业外出打工的时候,天美还有一年才毕业,临走之前,天水将三人的一张黑白合影贴身藏好,在老母与妹妹洒泪的眼眶和节奏不一挥动的双手送别下,登上了前往中国第一大城市---长海市的火车,汽笛轰鸣声中,母亲与妹子的身子越来越小,直到被苍茫的青山挡住,天水带着他的梦想和仇恨,第一次离开熟悉的家乡,踏上了这条血工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