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山脉,是楚国境内最为庞大的一条山脉,山峰连绵无尽,四周云烟缭绕,如同沉睡的卧龙,横贯在东苍大地之上。
同整个越国一样,深秋过后,背靠着沧澜山脉的青石镇,也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白雪覆盖,天地融成一色,积水化作冰面,到处弥漫着冰冷的气息。
此时正是清晨时分,青石镇中,一个略显陈旧的当铺门前,有个少年人站在那处,双手负在背后,眼神迷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望着屋外飘雪怔怔出神。
这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瘦弱,披着一件灰色长衫,这长衫虽说质地普通,但颇为整洁,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细细看去,他的眉宇间似乎还存在着一抹精明,只是此时似有琐事烦心,这抹精明被茫然的面色所掩盖,看不真切。
“又是一场冬雪降临,这一转眼,竟已经过去三年……。”望着飘落的白雪许久,少年叹了口气。
少年名叫方辰,青石镇人士,早年母亲意外亡故,相依为命的父亲,也在三年前突然抱病而终,留下他一人独活,剩下的唯一家产,只有这间不算兴隆的当铺。
“哎……”
“自接手这当铺,这生意更不如以前,就连曾经的几个老主顾,也都投到了别家店铺。”
“莫非……我真的不适合做此行当?”方辰沉默,从一无所知到略通门道,这三年过的艰辛,可生意依旧一日不如一日,到如今,这当铺已是开不下去。
“这三年过得拮据,总算是熬了过来,可如今家中粮食所剩不多,铺内余财也快见底,即便省着点花,最多只能撑过这个冬天,到时候……又该怎么办?“方辰喃喃,想着如今自己的处境,眉头不由的皱起。
今后将会在何处,做着怎样的工作度日,又或者会遇见什么转机,多年以后依旧可以依靠着身后这当铺过活?
这一切的一切,方辰心中没有答案,年纪不大,又不会太多手艺,对于他这样的少年人来说,所谓的未来就如同屋外天穹的落雪,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看似美好,可偏偏藏匿着冰冷,或许下一刻,就会将他无情的冻结……
脑海里的念头反复,方辰眼眸中的茫然也越来越深,身体木然的靠在门框上,望着眼前一片雪白从脚下蔓延向远方,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未来,苍白冷寂,没有尽头。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屋外的雪也越下越大,突然一阵风刮来,卷着空气中的寒意,朝他拂去,他穿的本就不多,此刻发呆更是没有防备,这刺骨的寒风吹在皮肤上,顿时让他哆嗦一下,将那神游的思绪猛地拽回。
“罢了罢了,想再多也无用,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大不了就随邻村王叔去往天府城做工,那里比青石镇大得多,解决温饱应该不是问题。”方辰摇了摇头,神色中的茫然褪去了几分,他不再去看天外的飘雪,借着哆嗦产生的些许暖意,转身朝着当铺内房走去。
进入门口,穿过前台的廊道,便是当铺内房,几年来,这里方辰数不清走了几万遍,铺内格局可谓是早已了然于心,可他还没走几步,突然间,一阵冷风突兀的刮来,落在后背上,让他猛地一颤。
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方辰立刻大叫一身,仿佛受到什么惊吓,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一手撑着身后的柜台,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一个身披黑袍,脸色苍白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男子干瘦枯槁,皮肤没有皱纹,白皙似青年,可那双眸子却透着难掩的沧桑,如同村内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者。
“当玉。”
沙哑的声音从男子口中传出,如同腐木摩擦,听的方辰后背发寒,只见此人大袖一甩,一块白色的方形玉石之物顿时出现,落在他身边。
这男子全身上下透着阴冷,出现的诡异,着实让他吓了一跳,略一平复了下受惊的心绪,方辰大着胆子开口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随意看了方辰一眼,他的双眼似乎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这一眼看去,竟让方辰呼吸一窒身体发凉,仿佛全身都被看透,藏不住一丝一毫的秘密。
方辰脸色苍白不敢再开口多问,赶忙捡起玉石,细细端详起来。
“此物似石非石,似玉非玉,摸起来没有棱角,雕刻极为细致,怕是花了不少功夫……”
手指触及玉石表面,方辰苍白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这块方玉颇为光滑,入手时有着些许温暖的感觉,当铺开了那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事物,尤其这个东西的造型雕刻极为复杂,显然不是一般匠人所能打造出来,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此物应是一块暖石,而非真的玉,虽然雕工精美,可因质地限制,若是换成银子,只怕是值不了几个钱。”看了几眼之后,方辰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瞟了眼不远处的黑袍男子,此人样貌不善,正想着待会儿要如何解释,可忽然间,这方形玉石上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这暖流如闪电一般快速扩散开去,顺着他捏在玉石表面的手指,顺着他的手掌,蔓延到了全身。
方辰一愣,手臂一动想要将玉石扔掉,可还来不及做些什么,脑海便是轰的一声,如同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身体也失去了知觉,恍惚间,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顺着手指,一股脑的钻入到了那块玉石中,一幅奇异的画面也随之徐徐出现。
天空,依旧湛蓝,脚下,是连绵无尽的青山。
这是一片秀美的山中谷地,而此刻的他,似超越了常理的认知,悬立在空中,俯瞰着整个世界!
“这是……哪里……”方辰低声自语,眼前的一幕极为震撼,让他脑海一片空白。
他的眼前,一座座磅礴的建筑物在云烟中若影若现,穿过白雾的笼罩,依稀可以看清。在那些建筑物上雕刻有各式飞禽走兽、奇花异草,气派非凡,整个楼阁立于群山正中,万丈上石崖之上,雄伟至极,不可言喻。
楼阁的边缘,一道道水流落下山涧,在空中连水幕,如同瀑布一般,极为壮观,配合着周围群山的翠绿以及雾气的朦胧,让人恍若置身人间仙境。
“仙宗,这一定就是仙宗……以前看过的书,镇里流传的那些传说,莫非都是真的?”方辰呼吸急促起来,内心难以平静。
年少时,他也曾在书里读到过有关仙人与仙宗的传说,可随着长大,却渐渐知晓,那些终究只是故事,是美好的幻想,并不存在,因为谁也不曾亲眼见过,可是,此刻在他眼前出现的景象,又哪有半点虚幻?
“能勾动玄阳玉中仅存的一点灵气,资质还算不错。”
沙哑的声音再次出现,恍如穿越了空间的阻隔,毫无征兆的在方辰耳畔响起,随着这道声音的传来,方辰脑海一阵刺痛,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忽然颤抖起来,这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强烈,使得整个世界变的支离破碎,化作点点晶莹的光芒,最终被一片虚无的黑色所吞没,再也看不到其他。
“仙人?”漆黑之后,意识便如潮水般回归,许久许久,方辰渐渐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看到自己坐在地上,周围依旧是熟悉当铺,若非身前那个黑袍男子立在那处,他定然会认为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既已走投无路,那本座就给你指一条明路。”
“赠你一袋,赐你一物,了本座一愿。”黑袍男子淡淡开口,说话时大袖一挥,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便出现在方辰面前。
方辰内心紧张,没有接过那个布袋,先前一幕太过震撼,他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况且此人举手投足间的表现诡异,不似凡俗,按他所想,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仙人!
若是仙人,那此人所求之事定然不会普通,不管有何目的,就这么答应,恐怕是再也没有退路。一个回答决定自己今后所走的路,这本来就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方辰沉默,可到想着这几年的艰辛日子,想到自己渺茫直至看不到的未来,他的内心,第一次起了挣扎。
犹豫了许久,似是终于有了决断,方辰紧紧握了握拳头,感受着指尖那块方形玉石传来的暖意,心中想法随之坚定几分,他深吸一口气,开口小心的问道:“了什么愿?”
“入东苍玄阳宗,替本座取一卷太始仙诀。”
黑袍男子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说完,直接伸手朝方辰一指,那个布袋顿时跳入他的怀中,紧接着,一阵黑风不知从何处而生,将他卷起后,直接冲出大门,朝着天穹掠去。
“我这是在……飞?”此风移速极快,转眼就数十里过去,黑风中,方辰只觉耳畔罡风怒卷,声音如同咆哮,他大着胆睁眼看去,却见身下景物飞速变换,心里不由的一阵发寒。
方辰面色煞白,瘦弱的身子紧紧蜷缩起来,借着怀中方形玉石的微弱温度,这才稍微好受一些。
可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哪经历过这等场面,坚持了几息时间,便再也承受不住,双眼一黑,竟是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