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新月挂枝头,又一个静谧的夜晚,鬼雾林中的几间简易小屋依旧灯火通明。鬼脸婆婆静坐在床边,双脚泡在木盆之中。一双纤纤素手此刻正在为其洗脚按摩。
“辛苦你了,丫头,长这么大还没有服侍过别人吧。”鬼脸婆婆问到。
“我在婆婆身边伺候您,何尝不是婆婆在贴身保护我呢?”林洛衣抬起头回答。
“你这丫头,真是冰雪聪明,一下就猜出了老婆子用意,周墨生了个好女儿啊。你出生后不久,母亲便与世长辞,你父亲为缅怀亡妻,予你与母同姓,取名林洛衣,既有慈父娇惯,又有两个哥哥宠爱,即便是长歌门主杨逸风也将你视为亲妹妹,无限关怀。可你却没有生出一点小姐脾气,璞玉天琢。你从小就聪明过人,表现出极强的商业天赋,帮父亲打理生意的能力远超你的哥哥们。也许是周墨行善一生,才生了你这么个女儿。”鬼脸婆婆毫不吝啬的夸耀着。
“婆婆谬赞了,为何您对我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
“哈哈,天下间就没多少老婆子我不知道的,更何况我和你父亲早年便有交情,前些日子我收到你父亲的传信,想是他已经预料到您会遇到危险,便让我照看一下你,可是当我着手安排的时候,事情便已经发生了。好在你没有出事,后来更是主动找上我来。”鬼脸婆婆解释到。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直以来的事都出奇的顺利。”林洛衣心中释然。
......
月下人独立,轻风夜微凉。柳冥君一袭新衣,久病初愈,面容憔悴,此刻不知在想着什么。
“柳公子,我让妍儿熬了点白粥,你喝点暖暖身子吧。”林洛衣缓缓从后面走来。
柳冥君接过碗来,试了试温度,温而不烫,一饮而尽。
“这些日子,真是谢过姑娘了。”柳冥君感激道。
“哪里的话,公子是为了救我才至于如此,救命之恩无以言谢。”
柳冥君微微一笑,看着林洛衣说:“姑娘身份恐怕不是普通商贾人家那么简单,即便我不出手,姑娘最后也不一定会有事。”
林洛衣叹息说:“我刚从屋里走出,风恬月朗,林间夜景别有一番风味,看公子立于院子中,却与此间风景格格不入。公子言吐虽温文尔雅,实则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然公子又曾不顾自身安危,救我于危难之中,想来也是一腔热血,侠肝义胆。公子言行互相矛盾,是否心中有刺,而且扎的太深,以至于你未曾真心融于这个世界。”
闻言,柳冥君微微错愕。却听林洛衣接着说:“人生如梦一场,梦醒时是否就是清醒,亦或者进入另外一个梦境?”
柳冥君心中默默思索:“我这一生不过二十余载,前数年父慈母爱,无忧无虑。后来一场祸事,人生大变,被师父带入七秀。至今只剩下两个信念,报仇和报恩,其他一切似乎都与我无关。当恩怨了结后,我又该为何而活?”
“最聪明不过识人心,我见过太多优秀的女子,却没有见过像姑娘这般,洞若观火又直言不讳的。姑娘就不怕太聪明嫁不出去?”柳冥君反击道。
林洛衣却是嫣然一笑,“真善美,真为首位,能直言不讳并非易事。想来我猜的不错,公子心中所忧不妨说与我听,如能帮上点忙,必然责无旁贷。另外,公子好好看着我,我像是嫁不出去吗?”
柳冥君还是第一次认真的审视着眼前的女子,虽长于七秀,所见美女无数,却还是不得不承认,眼见之人,平生仅见。自嘲一笑:“是在下冒犯了,姑娘如天仙临尘,又出生不凡,若是招亲怕是天下男子趋之如骛。”
“如若可以,我宁愿是男儿身。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似乎嫁给谁,谁的成就便是这个女人的最高成就,多少人只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似乎女人生而是且只能是一个赌徒,无论美丑,贫富都无法增加胜利的筹码。只可惜,今生一场赌,输赢难自知;人间和氏璧,不是三生石。”话毕,林洛衣转身离去。
望着那道倩影,一句诗在柳冥君脑海浮现,这才是真正的“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正在柳冥君怔怔出神时,一道寒光闪过。
一只涂满剧毒的匕首直射林洛衣后背而去。
“小心!”柳冥君开口提醒的同时手中瓷碗投掷而出,将匕首击落。
独臂刺客此时分外气愤,这是第三次了!却也不敢莽撞,一招不中,随即便准备远遁而去。柳冥君此刻顺着匕首相反的方向,找到刺客藏身处,飞身前去捉拿。
那刺客回首一看,大惊失色,刚才距离过远,并未看清与目标谈话的是谁。此刻却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自己认定必死无疑的那人。由于这一失神,已被柳冥君赶到面前,一掌打出。时隔数日二人再次对掌,十殿阎罗之楚江王却感觉自己如坠冰窖。“怎么可能!”心头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借着掌力的反作用,反身跃入夜色当中。
“可惜,被他逃了。”柳冥君也是久病初愈,未恢复到巅峰状态,后继无力,留不下此人。
林洛衣赶上前来,“你没事吧!又被你救了一命。刚还清,又欠下了。”
柳冥君并没有多说话。
就在二人气氛尴尬的时候,却是殷不惑像提小鸡一样的,提着独臂刺客从夜幕中走出来。
“在老子面前玩刺杀,还想安然逃脱?”殷不惑不屑的对着独臂刺客说,至此十殿阎罗剩余三人,全部落网。
林柳二人,立刻明白过来,这殷不惑刚才一定在一旁偷听,只是二人和那刺客都没有发现。
林洛衣嗔怪道:“殷大哥,你怎么偷听别人谈话。”
殷不惑此刻才反应过来,刚才为显示自己本事,把人给抓了过来,却暴露了。
“谁,谁偷听了,我只是出来赏月,你们聊,我让他们三兄弟团聚。”殷不惑转身就不见了身影。
林洛衣解释说:“我们女人不方便,这些日子都是殷大哥在照顾你,别看他样子不堪,武功深不可测。”
柳冥君闻言,感慨说:“殷兄好厉害的轻功,提着一个人的速度都比我的身法快得多。”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夜色渐深,便各自回屋。
......
数个时辰后,东方泛白,新的一天来临。
院子中,柳冥君正手持御神剑晨练,一剑斩出,一道寒霜剑气将地上的青草冻结。
“不错,不错,这么快便能寒气外放,可惜你这寒霜内劲的运用太过粗糙。如果有机会可以去找恶人谷雪魔王遗风指点一番,想必定有所获。”鬼面婆婆从屋子走出,看着练剑的柳冥君说。
这时候,一个轻佻的声音传了过来,“嘿嘿,你这老婆子说的倒是轻巧,那恶人谷王遗风是那么好见的么。而且说到寒霜劲气,恐怕还轮不到王遗风。”殷不惑笑嘻嘻的说。
“哦?那老婆子我便要请教一下了,你说的是何人?”鬼脸婆婆盯着殷不惑问。
“嘿嘿,老婆子不是号称无所不知么,何不猜猜我想说的是谁呢?”殷不惑并没有回答。
鬼脸婆婆没好气的说:“你想说的是,南北乱世之时,唯一能与达摩祖师坐而论武的绝世天才——冰皇楚寒蝉吧,传说楚寒蝉将冰霜内劲练到极致,江湖人称一剑出而天下寒。这已过逝的高手,还提他作甚。”
殷不惑补充说:“我说楚寒蝉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冰皇密藏还在啊,若是小兄弟能找到,再配合体内冰龙,称霸武林,指日可待。”
鬼脸婆婆认真的对柳冥君说到:“你呀,千万别被他给带坏了,这冰皇密藏乃是传说中的传说,别好高骛远,好好练好手上的功夫才是正途。”
“吃早饭了!”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正是妍儿。
鬼脸婆婆转身走入屋中。殷不惑把柳冥君拉到一旁,悄声说:“兄弟,这几天我照顾你可是辛苦的很呀,待会儿你一定要帮我个忙。”
柳冥君一脸疑惑:“殷大哥但说无妨。”
殷不惑从怀中慎重取出一物,认真说:“好兄弟,今天就让你开开眼。这可是老哥我10多年的杰作。”
柳冥君定眼看去,原来是一本画册,名为《百美图》,翻开一页页看去,都是一个个女子。
“这是你画的?”柳冥君问。
“正是,怎么样?这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为了能让这些女子配合我作画,我可是孝敬了隐元会不少钱,换来各种情报。如今,遇到林姑娘这么漂亮的姑娘,怎能不收录其中,可惜啊,我是千般请求,她都不肯。所以想让你帮我做做她的思想工作。你放一百个心,我对林姑娘没有其他心思,我就是单纯的爱美之心。”殷不惑解释到。
柳冥君哭下不得,回答说:“殷大哥,若我是女子,要是知道被你画成纸上的模样,也是绝不应允的。”
殷不惑却突然炸毛了,“小子!你是什么意思!你是看不起我的画技吗?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画!我殷不惑将来可是要登上大唐的艺术顶峰!你说我画的不好,那你画画看!若是比不上我,你可得好好为你的言行道歉!”
转而,殷不惑又想到了什么补充说:“我知道你们关系好,若是她安心让你画,说不定你能比我偷偷画的好,所以我要求,这件事在不告诉她的情况下,你把她画下来。这样才公平嘛。”
早餐过后,柳冥君借来纸笔,写下一首曲子,交与林洛衣。
“姑娘喜欢音律,这首《玉玲珑》乃是我师伯高绛婷所作,今日便赠送给姑娘,以答谢姑娘近日来的照顾。
林洛衣拿过琴谱,爱不释手。立马吩咐妍儿将琴取来,便坐在窗前练习了起来。
窗外不远处,桌椅早已摆好,笔墨已然就绪。柳冥君提笔作画,殷不惑在一旁看着,心中佩服不已,这样就让林姑娘呆着一处,安然作画,这方法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琴曲悠然,笔走如龙。不一会儿,一副美人抚琴图便跃然纸上。画作将成,柳冥君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便提笔在画作右上写下一首诗“神女晔华宋玉赋,洛水惊艳陈王辞;余韵袅袅琴中曲,风华烁烁画上诗。娲皇无心分媸妍,天工妙意尽眼前;莫道此花有限,人间应有不老泉。”
画作一成,只见殷不惑突然跪将下来!
“柳兄弟!不!师父,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师父了,还请师父教弟子作画。”
柳冥君被这突然举动下了一跳,连忙将殷不惑扶起。“殷大哥,快快起来,我受不起。教你作画便是,但师父这称呼,小弟我担不起。”
却是不知道殷不惑为何对作画如此痴迷,以至于如此,如是他不说,恐怕是永远的谜。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你白教我呢,既然你不收我这个徒弟,那这样吧,我也没啥拿的出的本事。你教我作画,我便教你我的轻功《鬼神步》,反正这玩意我那死鬼师父也没说不准外传。只是我以前怕传出去,以后就有人能逮住我了。不过是兄弟你就没关系啦!”殷不惑恳求说。
“答应他吧,他这轻功也算得上是江湖绝学,你学了,至上多了几分保命的本事。”鬼脸婆婆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屋外的动静,惊醒了专心练琴的林洛衣,走到众人当中,看见柳冥君桌上的那副自己的画像,脸蛋微热,拿起画卷便转身离去。
柳冥君答应殷不惑的请求后,也转身离去,他在这里不可能呆的太久,不知道能教多少,也不知道自己能学多少。
剩下殷不惑和鬼脸婆婆二人,殷不惑好奇的问:“这柳冥君到底是啥来头,老婆子你上心的很啊。”
“不知道了吧,好奇了吧,我就偏不告诉你!”
“老婆子你怎么能这样子!我都看在你面子上,准备把独门轻功教给他,你还不告诉我。”
“该你知道的,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据说,明教夜帝卡卢比已经到了中原,别忘了你来这儿的目的。”鬼脸婆婆并不松口。
殷不惑愤愤的离开了。留下鬼脸婆婆一个人自言自语:“赤霄剑剑主,希望不要让老婆子我失望啊,我已不怎么过问江湖中事,为天下苍生能做的也就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