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半个来月，没有人找你们麻烦吧？”
“为什么要找我们麻烦？”
“嘿嘿，没事，没事！”
苏芷蓉朝院里扫了一下。
面前一并三间大房，边上两间小房，颇有些年头的样子，门柱都驳落了。
苏芷蓉因看那院里有石桌石凳，一时又想起苏家庄来，不由得愣了一愣。
“你们不愿住了么！”
苏芷蓉一时没回过神来：“什么！”
青年面无表情：“我是说你们不愿意住哪儿了么！”
“不是，不是！”楚儿摇起了手。
青年略停了一停：“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呢？”
倒是个爽快人！
苏芷蓉挤了满脸的笑：“能坐下谈么！”
这笑容，呃！
青年一哆嗦，慢慢挨着凳子坐下了，将嘴拉开，两排雪白的牙齿露了出来，看起来像在笑：“日前家里倒有个仆人呢，早两天也给打发走了，这里没个主事的，连杯茶也不曾到口，倒是失礼了！”
很懂礼仪！
苏芷蓉细细地打量了他一下。
头顶一方半旧不旧的唐巾，身上略显破旧的儒衫，脚蹬一双旧布鞋。
这个样子倒看不出什么富豪之家，必是破落了。
苏芷蓉心下有了计较：“这位公子贵姓！”
“在下免贵姓赵，名元兴！”
苏芷蓉四面看了看：“这是赵公子家么！”
“是的！”赵元兴无奈地笑笑：“早先可不是这个样子，这一向也没收拾了！”
开场白够多的了！
言归正传！
“我们今天来，是有一件事和赵公子商议的！”
“请讲！”
赵元兴的言行始终中规中矩。
“嘭嘭，嘭嘭嘭！”门外突然传来极大的敲门声，像是用踢的。
“我怕！”雁儿赶紧躲到李姐后面。
赵元兴的脸色突地变了，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也不说话。
“咔咔！”李姐的骨节在响。
“冷静冷静！”
赵元兴将门一开。
门口站着一个女的，三个男的，那女的，呃，怎么这么眼熟。
想起来了，是一品酥的掌柜。
苏芷蓉的眼睛就瞪大瞪大。
男的不认得，虎背熊腰，健壮如牛，叉着手站着一排。
她们合起来就是保镖和掌柜。
她们的表情就是闹事。
再看看元兴，身形极是瘦削，一身衣服穿在身上，像晾在竹竿上似的。
那小腰细得，苏芷蓉就有些鄙视，怎好意思说那是腰。
两方对比。
赵元兴完败。
但，对付这么一个文弱之人，带这么多人来，也夸张了点吧！
浪费！
“都说了不卖，凭你多少钱都不卖！”赵元兴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
苏芷蓉就投以小小的仰慕。
“他们要打架了吧？”
李姐很兴奋：“我帮谁呢？”
“你呀，站着！”
苏芷蓉白了她一眼。
那边就传来：“我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苦口婆心，循循善诱：“我都跑了多少回了，死劝死劝，你又不会经营。”
这是，打架的前奏，怎么看着不像呢！
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多的态度，苏芷蓉说了一句话。
“要骂的快骂，要打的快打，我这还有事呢！”
“不卖，说不卖就不卖！”
赵元兴很买苏芷蓉的账，将门关上。
一品酥掌柜的眼一抛，彪形大汉一抖，噔噔噔走上前来，将门往里一抵。
赵元兴左手拉，右手拉，双脚拉，门没动分毫。
“怎么的，想强买强卖！”
赵元兴生气了，瞪着眼睛。
“哎呀，死猪不怕开水烫！”那掌柜的咬牙，皱眉，拉脸，整个一套面部表情做全了。
抵住门的大汉一松，上前，一推，赵元兴一跤跌坐在地。
“青天白日，上门打人，还有没有王法！”赵元兴一翻身站了起来，面对那壮汉，大有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势头。
楚儿，苏芷蓉就议论：“赵元兴也是不错的呵！”
“那，师傅，你们要不要赌一赌今天谁赢！”
“切，开赌坊呀！”
“打你又怎么样！”那掌柜的话又传了过来，大约是忍无可忍，提裙，进门，揪住赵元兴的领子，另一只手跟着就扇了过去。“你道老娘这双腿走得不累，一趟又一趟，你还以为你是大少爷呢，不过是破落户，没人要的败家子，老娘如今就是打死了你，也没人给你捡尸！”
一记，二记，三记……
那掌柜的打一下，苏芷蓉她们就哆嗦一下。
李姐眼睛渐渐瞪圆了。
“你，你！”赵元兴两脸红肿，不还手，也不会骂了。
场面够火暴。
呀呀呀！实在看不下去了，谁让自已是个善良可爱的美少女呢！
苏芷蓉大声道：“有话好好说，打架算哪门子事！”
李姐腾地跑过去，拦在赵元兴和那掌柜的中间。
掌柜的就诧异加惊奇。
赵元兴趁机跑开，连喊了几声哎哟，想是打得不轻。
“这位姑娘是？”
掌柜的刚才一阵劳作，真心很累的样子。
“你是一品酥的么，刚才还在你那儿用过餐呢！”苏芷蓉简短介绍了一下：“有话好说，打什么架，别什么把人打坏了，事儿没办成，倒落个官司！”
这话说得实在，不但是赵元兴觉得中听，连掌柜的都沉吟起来。
三个大汉走了进来，排成一排。
还是这架式！
赵元兴喊了句：“喊这个多人来打我一个，想打死人呀！”
“去！”掌柜的朝他啐了一口，横眉怒眼加愤怒愤概：“就你个风吹就倒的人，老娘一个就够，他们不过是我在乡下找的帮工，今日要回乡的，顺路！”
太假了吧！
苏芷蓉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狗剩，猫，根，你们三人先回去！”
我的天！
楚儿，雁儿，苏芷蓉差点吐了。
独有李姐，不动如山。
“掌柜的！”其中一个开了腔：“您老人家不要帮忙了么！”
“去去去！”掌柜的一叠声催着：“我什么时候叫你们帮忙么？”
“刚才呀，我们要回乡，掌柜的硬要我们过来，说吓一吓他！”
“嘿嘿！”掌柜的很尴尬，脸一拉：“滚！”
三人低头颔首走了出去。
掌柜的松了口气
“掌柜的，这人情你得给我记着，下次有活再叫我们哥仨！”
门口猛地传来一个粗里粗气的声音。
“滚得远远的！”
“哎呀，真心累，比开店还累！”掌柜的弯着腰喘着气。
苏芷蓉便朝楚儿和李姐使了个眼色，李姐没动，楚儿会意，战战兢兢地走到掌柜的身侧，去扶她。
苏芷蓉就白了李姐一眼。
掌柜的倒也不推辞，由着楚儿，石凳上坐定。
“你个败家子！”掌柜的平定了些，伸出手，指着赵元兴：“好好的家，过成这个样！”
这哪里房客说的话。
这明显就是长辈亲人说的嘛！
苏芷蓉就以诧异的眼光看过去。
不对呀！
这么情义深厚！
为什么逼着别人卖房呢。
“啊，掌柜的，请问！”苏芷蓉又是一脸堆笑：“你和赵元兴是什么关系？”
“我们哪有什么关系，别乱讲哦！”掌柜的一副避嫌的样子：“我们八杆子打不着的，日常也不见面，哪来的关系！”
“既然这样，赵公子不想卖，房子是他的，你逼着他卖也不个事！”
瞧掌柜的这情绪。
还有这累劲儿。
这个时候，说这话危险性比较少。
“就是！”赵元兴捂着包子脸。
“你当我愿意买你的呀！”
掌柜的眼睛眨了眨，一副十分气愤兼十二分委屈的样子：“有虞县城那么大，我到哪儿买不好，为什么要买你的！”
这画风和刚才不一样呀。
“赵大公子，你可让不让我活呢！”掌柜的表情很苦逼。
她一拍着桌子：“这一年两年的，你在我那儿支领了多少钱了，暗里的不说，明里的都有十多来贯，你那商铺能抵多少，你算个账！”又道：“我一年到头，都给你做了，你让我吃什么去，这也不是没办法么！”
原来是讨债的，讨债不成，要商铺还债。
这倒说不好谁对谁错的。
“这！”赵元兴理亏，嚷嚷：“我又没说不还，你不要那么急嘛！”
“不急！”掌柜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我能不急么，只为你这个店，我把老鬼那边的钱作死里往这边扯，他已经发话了，要么就买下来，要么你就还债，不然，连我一起休了！”
“呃，掌柜的，你就没想过你老头的重点在最后一句！”
苏芷蓉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这么凶的婆娘。
打人，骂人，样样齐活。
我要是男人，我也休。
“什么后一句？”
掌柜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李姐胸一挺。
闯祸了，赶紧转移话题先！
“有十几贯！”
“我也不说几十贯，你只还我二十贯，我马上走人！”
掌柜的大手一挥，很是豪爽。
赵元兴囔囔：“哪里有二十贯，我记得我只支领过四五次而已，每次一贯两贯的！”
“要不要我拿账本给你看，你可都签了字的！”
“我哪知道，拿了就走，随便签的！”
“想跟我玩横的！”
掌柜的又是一瞪眼。
“那你们就玩直的！”李姐捋袖子。
苏芷蓉就朝她看过去。
李姐赶紧把袖子放下。
“呃！我不是不想卖，只是祖上就这点家业，我要全卖了，九泉之下，怎么见父母！”赵元兴话里带着软劲。
“得了，还九泉之下，还见父母！”掌柜的讥讽加不屑加看不起：“哪个不知道你赵公子，原先有个漂亮媳妇，到什么逍遥居，被那个头牌媚儿给迷住了，把媳妇气跑了，家产败没了，说这话，说给谁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