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佳敏又一次回到学校宿舍,一夜的火车让她看上去有些疲惫,这三年多,她和其他同学一样,重复着这样的行程。宿舍门口的大树下不知道哪来的两只野狗,躺在树荫下用眼睛打量着薛佳敏,舌头微微伸出嘴巴,眼神里透露出被喂食的期待来。可是薛佳敏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东西可喂它们,她匆匆的往宿舍走去。
时至中午近两点,大多数同学们都还在午休,这使得薛佳敏走在走廊里的声音显得极大,她尽量放慢放轻脚步往自己的宿舍走去,刚打开门就看到李静拿着梳子仔细的梳着她的长头发,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来看了薛佳敏一眼,友好的和她笑了笑。其他同学因为这开门声也大都醒了过来,李静便顺手把窗帘拉开了,光线照射进来,昏暗屋子顿时亮堂了起来,大家纷纷起身和薛佳敏打起招呼说起话来,气氛一时间欢快起来。唯有李静坐在那里还在梳头发,并没有参与她们的聊天儿当中,这让薛佳敏感到有些奇怪,正想着,和她比较要好的一个女生过来悄悄的说:“李静不知道怎么了,今年总是不开心的样子,大约是和男朋友分手了,你可别惹她!”薛佳敏笑了笑,点了点头,说:“知道了,我惹她干什么,你放心吧!”
时间过得很快,天很快冷开了,树叶子哗啦呼啦的往下掉,薛佳敏参加的勤工俭学又到了最辛苦的时候,虽然如此,她到也并不反感,扫树叶之前她总喜欢在上面踩一踩,听一听那咯咯吱吱的声音,这心情便异常的好起来。打扫完街道以后她像往常一样将工具交回原处,拿了饭卡去食堂打了早点回了宿舍,一进宿舍门,就看到李静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在抽泣,听到宿舍门开了也没有停止。薛佳敏有些尴尬,依着李静的性格是绝对不喜欢别人去安慰她的,她总是给人一副坚强的阳光的模样。若是别人,一定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偏偏是薛佳敏这样的性格,总是看不得别人有伤心难过之事,即便这个人在她最难过的时候从不曾给过她任何温暖,她也不能因此而坐视不理。只吃了一口大饼,她便站起来从柜子里拿了一卷卫生纸递给李静,说:“你怎么了?”
李静一反之前那咄咄逼人的样子,接过薛佳敏手里的卫生纸说:“谢谢!”
她的眼睛已经红肿了起来,鼻涕也从鼻子里流了出来,样子有些狼狈。薛佳敏叹了口气,问;“你吃早饭了吗?”李静一边摇头一边继续哭泣,薛佳敏想了想又拿起饭卡去了食堂。等她回来的时候,李静已经不哭了,但是眼睛红肿的厉害,薛佳敏把一枚熟鸡蛋递给李静,说:“你们不是经常说熟鸡蛋能消肿吗?我给你打了一颗!”又把一张大饼递给李静,说:“你吃点儿!”
李静有些感激的看着薛佳敏,眼角里又流出一些眼泪来,薛佳敏惯是不能看别人掉眼泪的,不由得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好在李静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敲开了鸡蛋皮把鸡蛋拨开来在眼睛上来回滚了起来,边滚边腾出手来拿起大饼咬了起来,这样沉默的时间大约过了有十分钟,李静突然说话了,她说:“你能上午陪我出去办件事儿吗?”薛佳敏犹豫了一下,她已经安排了上午的行程,本打算去图书馆看书的。李静或许是看到了她的犹豫连忙说:“你要是有事儿就忙你的,我自己也能行!”
薛佳敏的性格惯是这样的,就是见不得别人难过。她陪李静出了学校大门,茫然无措的走在李静的身边,不由得有些懊悔起来。这时,李静悠悠的说:“我想和你说件事儿,我只相信你!”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李静有一个帅气的爸爸和漂亮的妈妈,是表亲,属于近亲结婚。两个人爱的轰轰烈烈,为了结婚还和彼此的父母断绝了关系。帅气的爸爸因为喝了酒和人争执竟掏出了派出所专门给他派的枪,冲天发了一枪,这一枪不仅毁了他的前程也毁了他的婚姻。他从县公安局被发配到一个小乡村的派出所,郁郁寡欢中认识了与派出所临近的小饭馆儿家的女儿。这个女孩儿认识她爸时年仅19岁,竟无怨无悔的爱上了他,开始还是偷偷摸摸,后来便是光明正大,姑娘继承了父亲的产业,将饭馆越做越大,经济逐渐雄厚起来,甚至为了他豪言要养活他的女儿。从李静高一起,她的父亲便不再回家,但钱却月月按时打到她母亲的卡里。母亲闹过吵过,坚决不离婚,可越是闹,他却越不愿意同她在一起,渐渐地他和自己的父母恢复了关系,甚至还与饭馆女有了孩子,前几天,以分居超过五年,感情破裂为由向法院提出了离婚讼诉,并且愿意支付高额的赔偿金。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年李静母女俩心安理得的花着饭馆女的钱,如今要一次性买断,让她的母亲很伤神。她的母亲已经许久没有工作了,除了每个月从卡里拿钱花,时不时闹一闹多要一笔之外,似乎就是在家里打扮自己,磕磕瓜子,看个电视连续剧之类的。如今断了经济来源,便想着来投奔女儿,李静今天要办的事儿就是给她妈妈在学校附近租一间房子。
两个人跑了一天,总算也没白跑,定了一间60平米左右的房子,每个月300块钱,薛佳敏听到后倒吸了一口气,这顶得上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李静倒是镇定的很。为了感谢薛佳敏,李静请她吃了一顿锅包肉,还要了一打啤酒,李静喝酒很有两下子,她自嘲说自己是千杯不醉,说完豪爽的喝下去一大杯。薛佳敏可不敢这么陪她,她只抿了两小口便吃起菜来。酒喝到一半,李静突然问道:“你和赵玉坤到底怎么样啊?”
薛佳敏没有停下筷子,只笑了笑说:“没怎样啊!”
李静看薛佳敏并不愿意和她说这个话题,便兀自笑了笑没再追问。薛佳敏确实不喜欢李静和她谈论这个话题,照理来说薛佳敏不应该和李静一起的,只可惜她这个人啊,就是看不得别人落难,有时候自己也恨自己,可是事到临头总也狠不下心来。不过她刚才说的到也是句大实话,她和赵玉坤确实没怎样。既没有明确男女朋友的关系,也没有形同陌路,偶尔还会一起吃个饭聊个天互相慰籍,但是距离恋人却还有一小步没有跨出去,这一小步的原因大约是来源于两个人对毕业后不同的安排所致。赵玉坤早在大二的时候就准备考研了,可是薛佳敏并没有这样的计划,她知道,凭自己的成绩,她是绝对考不上公费的,如果考个自费的,家里的经济压力岂不是更大?更何况她并不喜欢她学习的这个专业,每天和土壤、肥料还有实验室里那些莫名其妙的试剂打交道实在是让她头疼不已,很多时候大家都在做实验,她一个人穿着白大褂蹲在墙角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如果不是为了读个本科,能够助学贷款,她是断断不会选择这样一个专业的。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你情我愿的事情,而绝大多数的选择都是折中而为之,由不得你喜欢不喜欢,愿意不愿意。如果考研,那就意味她还要和她并不喜欢的专业继续绑在一起,对于薛佳敏来说,这无疑是痛上加痛的事情。所以,在大学刚开学的班会上,薛佳敏是唯一一个明确表态不考研的人。而赵玉坤认为他可以鼓励薛佳敏改变主意,和他一起考研,甚至还希望考到同一所学校,这便是两个人的分歧点。
因为这个分歧,两个人常常是不欢而散,这感情也难得能够好起来。所以薛佳敏并不喜欢和别人谈论关于赵玉坤的事情,更不要说和李静说,因为从内心深处她就知道,她和赵玉坤不过是相逢一笑的过客罢了,终究不会开花结果。有时候薛佳敏有些恨自己的理性,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洒脱一点,过好当下,管它今后如何,可是她却做不到,她既找不出原因,也改不了秉性。
李静看薛佳敏一直沉默着,心里便有了底。
薛佳敏好人做到了底,不仅帮着李静租了房子收拾了家,还陪着她买各种家居用品,关键是她守口如瓶,并没有和宿舍的任何一个人提起此事,甚至和段小花都没有说起过。只说忙忙忙,段小花还以为她忙着谈恋爱,如若知道她这般二百五,定是要骂死她的。在一个深秋凌冽的清晨,薛佳敏陪着李静在清冷的火车站接了李静美艳的母亲。说是美艳确不为过,李静虽说也算有几分姿色,可是同她母亲比起来却逊色不少,薛佳敏此刻也知道了李静的爸爸为什么会为了她不惜与父母双亲断绝关系了。如果用几个成语来形容,那便是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摇曳生姿了,这样一个女子,薛佳敏想,的确是应该如李静所述那般坐在家里描眉画眼享受生活的,柴米油盐的粗俗只能脏了她的美艳。薛佳敏记得李静和她说过,她的母亲只比她大20岁,如此算来,她今年也只有37、8的样子,这样美艳的女子,自然是不会被离婚所打垮的,所以薛佳敏从她的脸上没有看到一星半点儿的忧伤。薛佳敏不由的碰了李静一下,说:“你妈真漂亮!”
李静笑了一声,神秘的说:“你没见过我爸,我爸更帅!”
薛佳敏愣了一下神,没敢把嘴边的话说出来,心里却想着,这么漂亮的一对夫妻,生下的女儿真是不过如此啊!
李静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挥了挥手说:“大概他们是近亲的缘故,没把我生傻就不错了。”
薛佳敏只笑了笑没再说话。
美艳的女子身边不缺男人,她们本身就具备吸引人的资本,这种资本不是那些平庸样貌之人所能理解的,它不仅可以让人为之感叹,也可以让人不可自拔,它可以让薛佳敏心生羡慕,也可以让男人们为之倾倒,而这种倾倒既然可以跨越近亲的桎梏,当然也可以消弭年龄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