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侯府后院柴房的房梁上,正悬挂了一名女子。
腕间深深的勒痕可以看出她被悬在此处绝非一时半刻,甚至意识都已有些昏沉。两日水米未进,她的嘴唇干裂、面色苍白。憔悴如斯依然可以看出她是个美人坯子,脑后的发髻表明她早已不是待嫁闺中的少女,身上华贵的衣物污渍斑斑,却也能看出,她绝非府上的小妾仆妇。只不知她是为何被吊挂于柴房。
柴房的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托着一盘酒菜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丫鬟手上端着一盆烧的正旺的炭火。少女明明脸上带着笑容,却让人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笑容下的一丝刻毒。
“三姐,冬日苦寒,柴房阴冷,小妹给你送来些吃食,还有这炭火,你且先暖暖。”身后的丫鬟将炭盆放在了被悬女子的脚边。“即墨,没看三姐在瑟瑟发抖么?怎的还将炭盆放的那么远?去端到三姐脚下。让三姐好好暖和暖和。”原本听起来像是关怀的话。缺因为少女咬着牙说出的暖和暖和而添了一丝杀意。
那被换做即墨的丫头哆嗦了一下,又将炭盆往女子脚下推了推。炭火烧着了绣鞋、裙角,火势还有蔓延的趋势,梁上女子一声惨叫:“莫紫岚,你这样对我就不怕爹爹回府发现么?”
少女一笑,”怕啊,要是爹爹和姐夫发现你死在我手里,我必然也是活不成的,所以莫青岚,我也没打算让你活着见到他们。即墨,没看到三姐的衣服烧起来了么,还不快端开炭盆给三姐灭火?”原来,梁上女子是靖国侯府嫡出的三小姐,莫青岚。
一盆冷水泼在了莫青岚的身上,在滴水成冰的冬季,衣服马上挂起了一层薄薄的冰渣,冻的她牙齿咯咯打颤,竟是连骂人的话都骂不出口了。
放下手中酒菜,将炭盆又踢回了莫青岚的脚下:“三姐,疼吗?还能忍受吗?”莫紫岚唇边是一抹快意的笑,“你这么久以来让我受的苦,可不止这么点!”
“我何曾让你受过什么苦…我有什么好的都给你,百般信任你,可你却这样对我!”莫青岚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火光照亮了她的脸,那张精致美好的面孔,如今却布满了将死之人的颓丧,以及浓浓的,不甘和恨意。
“什么好的都给我?”莫紫岚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她抓过酒壶起身疾步走至莫青岚跟前,猛地将壶里的烈酒泼到了炭盆中。
火势“呼”的一下瞬间变得更旺,恶鬼一般地侵蚀莫青岚的双腿。
见莫青岚疼的脸部扭曲,双目圆睁,莫紫岚方才恶狠狠地道,“若不是当年那下人私底下放走了你,你早就被我娘派去的人给杀了!怎会让你在这么多年后又回来,抢走了我的一切!若不是你,齐王府又怎能轮得到你来嫁?爹爹宠了我这么多年,却全被你给抢走了!莫青岚,你说你要不要脸?我娘当年就该连你也一起杀了!”
“你说什么!”莫青岚原本低垂着的头猛地一抬,面上布满了不可置信。
她本是一个孤女,却在十五岁那年被靖国候府的人找到,一番验证后证明自己乃是靖国候府十二年前丢失的嫡出三小姐,被带回靖国候府,受尽宠爱,更是嫁入了齐王府为正妃,与齐王穆离风郎情妾意。
而这莫紫岚,则是自己入了靖国候府后最为信任的庶妹,她将莫紫岚当做最亲的人,却被她这般陷害!最让她震惊的是,她自回到靖国候府以来,便听闻她的生母秋依水是在她三岁那年病逝的,如今莫紫岚竟说是被她的姨娘李茗湘害死的!
如此说来,李茗湘才是害死她娘的真凶!而且此刻她的女儿莫紫岚还想害死自己!
莫青岚身上的痛楚皆化为了一缕缕的恨意,她目光直直地看着莫紫岚,嘴唇咬出了鲜红的血。她恨!
“怎么?生气吗?恨吗?”莫紫岚满意地看着莫青岚的神色,心中的快意愈发高涨,“我就是要让你知道这些,让你愤怒,可是你什么也做不了。你娘已经死了,而你,很快也会死在我手里,从此以后,靖国候府还是我的天下,不会再有你莫青岚。至于齐王,我会求爹爹让我嫁过去,代替姐姐你去做王妃,你说,是不是很好?”莫紫岚笑的灿烂,指间血红的丹蔻妖艳欲滴。
莫青岚气的发抖,冷笑一声:“你以为离风会要你?哪怕你伪装地再好,他爱的也只有我莫青岚一人。齐王府的正妃之位,你到死也得不到。我是靖国候府嫡出三小姐,哪怕我娘被你娘害死了,我也依然是。你今日就算杀了我,你也永远只是个庶女。”她声音清冷,眼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娘亲!”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自牢门外响起,莫紫岚的贴身丫鬟即墨手里抓着一把匕首一把将莫青岚的儿子穆熙扬推了进来,扬儿踉跄着摔倒在地,含着泪水叫了莫青岚一声。
“扬儿!”莫青岚看到扬儿的身上满是鲜血,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袭来。
莫紫岚满意地看着莫青岚陡然变色的脸:“怎么?刚才不是还嘴硬么?这会儿怎么害怕了?”
“莫紫岚!扬儿是无辜的!你敢害他,王爷一定要了你的命!”莫青岚心中焦急,扬儿千万不能有事,绝对不能!她用力挣扎着,碰到的柴草落在了炭盆上,很快雄雄燃烧起来。瞬间火舌肆虐,柴房成了一片火海
“王爷上了战场,根本不知道府中发生的事。我许了你身边的染墨重金,让她把这孩子抱了出来,染墨这会已经被我杀了,你说,谁还会找的到他?”莫紫岚放肆地笑着,一把掐住扬儿的脖子提到了半空中,“看看你的娘啊,我让你们一道去阴曹地府!”
“四姨…扬儿疼…”扬儿被掐住脖子,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却没有挣扎,而是瘪着嘴忍住泪水看着莫紫岚。他还年幼,并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纠葛,只把莫紫岚当做疼爱他的四姨。他觉得一定是自己不乖了,四姨才会这么生气,只要自己乖一点,四姨就会放了娘亲,放了自己。
“别喊我四姨!”莫紫岚不为所动,竟将扬儿一把推入了火堆之中!
“娘亲,扬儿疼…”扬儿在熊熊的火势中痛苦地挣扎着,眼泪布满了他稚嫩的脸,他声声惨叫着,想要逃出来,却被莫紫岚拦住。他睁大双眼求助地看向莫青岚,一双小手拼命伸向莫青岚的方向,“娘亲!娘亲!疼!”
莫青岚心抽痛地快要撕裂:“扬儿…扬儿!莫紫岚,你放过他,你放过他啊!”她哭喊的撕心裂肺,那些刑罚逼不出她的泪水,这一刻,看着亲生骨肉受这烈火焚身之痛,她痛到极致!
眼看着扬儿的哭喊声逐渐地弱了下去,莫紫岚捂住嘴笑弯了腰:“哎呦,莫青岚,你儿子没声了呢,可是没气了?怎么样?可还痛快?”
“莫紫岚!你这个蛇蝎毒妇!”莫青岚心中绞痛的无以复加,她拼了命地想要挣脱束缚,绳子缠绕之处被磨得鲜血淋漓,可惜不管她怎么努力,依旧被绑的牢固,只能眼睁睁看着扬儿在火中渐渐被吞噬,她的心也渐渐地被掏空,变得麻木。
莫紫岚见到莫青岚这副模样,忍不住癫狂地笑,报复的快感让她有些失去理智,她抢过即墨手上的匕首,对准莫青岚的心口狠狠地刺了进去,“去死吧!靖国候府再也没有你!一切都是我的!”
“莫紫岚——!”莫青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这个毒妇!”
莫紫岚“呸”了一声道:“那你就去死啊,死了做鬼来找我!”她看了看那摇曳的火光,嘴角闪现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她猛地一下抽出了匕首,握紧手柄放在炭火上烤的滚烫,面目狰狞地笑:“莫青岚,死到临头还嘴硬,不知死活的东西!”那匕首散发出微微的热气,竟是猛地一下刺进了莫青岚的皮肤,却并不拔出,莫紫岚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搅动着匕首,看锋刃在莫青岚的身上刻出鲜血淋漓的伤痕。
莫青岚痛的几近晕厥,莫紫岚尖声笑着:“我偏不让你死,我就要这样折磨你,莫青岚,你这个溅人…”
莫青岚的思绪已经渐渐涣散,却仍旧清晰地看到了莫紫岚扭曲的面孔,看到她用匕首在自己的身上一下一下地刺进,搅动,自己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扬儿在火堆中早已没了声息,只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火势吞噬了他小小的身躯。
莫青岚的心中爆发出了无限的恨意,她陡然怒目圆睁,声音尖利地道:“莫紫岚,若有来生,我必定——剜你的肉,喝你的血,将你挫骨扬灰!”这一声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双眼渐渐地合上,看见的最后一幕,是莫紫岚嘴角带笑,目含得色的场景。
莫紫岚……我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