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万籁俱寂。
小女孩的住所和其他侍从一样，排在府里不起眼的地方，距离膳房不远，有时候饿了，摸黑去找点吃的常常也有收获。
她刚从卿因那回来一两个时辰，又裹着衣服偷偷的跑出来，站在离膳房十几步的地方学蛐蛐叫。
她最近每天晚上都会趁着黑暗无人，偷偷摸摸的到膳房，为的不是一口吃的，而是见见心上人。
蛐蛐叫立刻有了回音，小女孩小跑着到膳房里，一把扑到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细细看他。
这个人是府中不起眼的府兵，二十岁左右，容貌端正，身材高挑。他们最初的结识，也是因为在膳房找吃的时，那男人将最后的饭让给她，自己饥肠辘辘傻傻的说自己不饿。
小女孩过惯了受苦的日子，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心里早感激涕零，更何况，他还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看她的眼神，和自己母亲眼中流露出的疼爱相似。
有时候，在他面前，真的会忘记自己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
除了母亲，只有他说她好看。
他们常常在一起偷偷的数着钱，等他攒够了赎金，买回她的卖身契，带她回家，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屋檐，种些花木，养几只鸡鸭，也就够了。
可是这世上，恰恰就有这样的事情，得到一样东西，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府兵看到她很激动，哪怕在黑夜里，也能看见他眼中明亮的光芒。府兵从脖子上拿下她的手，握在手心，告诉她有人愿意给他们一大笔钱，只要为他们做一件事。
小女孩眼里绽放着光彩，忙追问他“是什么事？什么人？”
“是陈国的人，想要在五皇子生辰的当天见侧王妃一面，但是不能让王爷知道。”
小女孩若有所思，天下会有这么好的事。
“哎呀，你听我说，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我们攒几年才能攒够那些钱啊。”
小女孩皱了皱眉，有些犹豫不决。
“有了那些钱，我就可以为你赎身，为你做嫁衣，买一处屋子，生儿育女，你不想吗？嗯？”
“可是……”
“别可是啦，只是趁着王爷在，又没有做出什么违法的事情，或许是侧王妃的故人，和王爷有些渊源也说不定。”
府兵见她明显的动心，心里恐怕也掂量着孰重孰轻，她的表情从怀疑到犹豫，从犹豫到决定。
“那好，等拿到了钱，我就离开这里。”
期间府兵一直注视着她，听到她的肯定时咧着嘴笑的灿烂，犹如暗夜里的一盏明灯。
“那是当然。”
“快回去吧，之后我会告诉你具体的细节，你就放心吧。”
小女孩刚迈出几步，又转身说：“最近天气变凉了，你要多注意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嗯，你也是。”府兵和暖的注视她离开，一个阴冷的脸庞如鬼魅般闪过，病白的脸在夜色中让人发寒，隐隐瘆人。
“事成之后，你的好处自然少不了，师尊很快就会让你回陈国，照顾你生病的母亲。”季扬拨开挡住眼睛的刘海，诡异的笑了笑。
府兵作为陈国安插在弘赤身边的细作，一直以来只听从师尊的命令，后来师尊派来了线人，就是季扬。
他和季扬仅仅见过几次面，却忽然发现这个阴诡的青年今日有些变化。就比如，他原本瘦长苍白的手指，现在变成黑紫色，从指甲一直蔓延到掌心，在黑漆漆的夜里，也很明显。
府兵虽然怕他，但还是忍不住问：“季暗卫，你的手指怎么了？”
季扬一笑，伸出右手在眼前打量，很是满意的样子“我最近练了一种武功，需要将手淬入毒中，用毒虫叮咬，现在也算是百毒不侵，而我自己，就是最致命的毒药。”
黑紫色的指甲伸到府兵鼻尖处，“你要不要试试效果如何？”
府兵直视着他幽暗的双眼，吓得说不出话，背后湿凉一片，咽了一口唾沫后声音有些颤抖：“季暗卫本就武艺高强，又练就如此神功，真是厉害，此次一定可以大获全胜。”
季扬轻蔑一笑，指尖从他眼前伸回去，“那还用你说。”
“对，有师尊和季暗卫，何愁抓不到卿因，这就是铁板定钉的事。”
“我们的目标不止是卿因，还有蒙跃那个叛贼，我要让他们知道，既然选择了背叛，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季扬狠狠的攥紧了拳头，“要不是师尊大人有命令，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蒙跃，还有卿因，最该死的就是她。”
“不急一时，反正他们早晚要落到您的手里，杀他们是迟早的事。”府兵一直观察着季扬的表情，脑中飞速旋转着，寻找合适的词句，生怕说错了一个字惹恼他。
和来时一样，一道黑影一闪，从黑暗的膳房里凭空消失。
府兵这才发现手中一片汗渍，连额头上也湿漉了一片，刚刚平静的喘息了几口气，端着一碗冷水喝了几口，季扬的头忽然垂在他的眼前，吓的他手里的茶碗落到地上干枯的稻草上，水溅洒了一双鞋，流的满地。
府兵差点尖叫出来，战战兢兢的问他还有什么事没有交代吗，季扬没有说话，双眼无神的看了他一会，连衣服摩擦的声音都没有，再次消失在黑暗里。
若不是脚边翻洒出的水证明季扬真实来过，他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个梦。
“干什么呢，这么晚了。”一个高嗓门的声音再次让他吓了一跳，府兵有些心虚的朝门口看说话的人是谁，满脸堆着笑“原来是李大哥啊，没事，来膳房找口水喝。”
“喝什么水，房里没有吗？跑这么远，你小子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到人的事。”大汉进来巡视了一圈，黑漆漆的也没看见什么。
“哪有什么见不到人的事，房里的水被兄弟喝完了，一口也没给我留，我实在口渴，睡不着觉啊。”
大汉刚要走，脚下碰到落到地上的碗，蹲下身体用手摸了上来，周围还湿了一片，不满的甩了甩手上的水“喝水就喝了，怎么连碗也拿不住。”
“啊，我正喝水呢，看见一只老鼠，把我吓得呀，你是没看见啊，有这么大，这么大。”府兵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大汉有些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多大个人了，还被老鼠吓着了，说出去都丢人，好了，老子睡觉去了，你也快去，明天还要早练。”
“李大哥说的对，还要早起早练呢，赶紧回去睡觉。”
大汉挺着肚子踏着结实的步子回去睡觉，谁也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倒在枕头上就呼呼大睡。
府兵这一晚上被吓了个够呛，扶着胸口慢慢顺气，虽然府兵是受过短暂训练的，但是资质平平，引不起注意，更何况还心虚，做什么事都没有底气。
气息终于平缓了些，他才蹑手蹑脚的回去睡觉，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也算是有惊无险，不管怎么样，只能期待那一天赶快到来，而在到来前做好充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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