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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头颅的价格(1)

克里斯托弗·亚历山大·帕内特长着一部红色的络腮胡子,嗜酒如命。他是个除了名字和一身棉布衣服以外一无所有的人。他时刻都在保护自己的名字,同时也在努力保护他的衣服,因为这身衣服不但可以穿,晚上睡觉时它就成了帕内特的卧室。在这个除非只有与众不同才能得到朋友的时代,连友善的美拉尼西亚岛也是如此,天知道帕内特是怎么得到一个朋友的。他的这个朋友叫卡来卡,在商船上做苦力。卡来卡对帕内特很是照顾,而且是不求回报的。在福浮堤海滩上,没人知道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帕内特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他从不和别人动粗。显然他也从没认识到一个白人的脚随时都有把一个土著踢到一边的权力。除了自己和那个中国混血儿,帕内特甚至没骂过任何人,因为那个中国混血儿卖给他的糖果糟得没法吃。

除了这些,帕内特没什么明显的优点。长期以来,他早就忘了热血沸腾的感觉,甚至连乞讨也不会了。他不笑,不跳舞,哪怕一点简单的怪癖他也从不显示出来,从而得到人们一点宽容。这个在世界的其他任何地方可能都会经常挨揍的帕内特,命运使他漂泊到这个生活像唱歌儿那样轻松的海滩,甚至还给了他一个朋友。于是他天天喝个烂醉。他从来不干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活像泡在酒精里的一堆潮乎乎的肉。

他的朋友卡来卡是个巴格维勒群岛的异教徒,吃人肉是他的家乡的风俗,有时那些尸体还被熏好,储备起来留着以后用。

不过在福浮堤,卡来卡尽管是个美拉尼西亚黑人,但他和别人也没什么两样。他严肃、能干、个子矮小、眼窝深陷;头发像一把刷子似的,总在腰上围一条棉布头巾,鼻子上还穿着个铜环,平时很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卡来卡被他的酋长弄到了福浮堤的贸易公司,替他签了三年合同,还吞掉了他的工资、面包和烟草。三年后,卡来卡依旧什么也没有,并且还会被送回到八百英里以外的巴格维勒。当地人都这么过来的,不过,说不定卡来卡也有自己的什么打算。

南太平洋的黑人极少会有值得让人尊敬的地方。忠诚、谦恭都只能来自那些肤色介于黄色和巧克力的人种,这些在黑人身上可找不到。卡来卡把这个一文不名的帕内特当做自己的朋友让福浮堤的人感到非常吃惊,他们还以为自己对这些“黑鬼”多少有一点了解呢。

“嘿,你好。”莫·杰克,那个中国混血儿叫道,“你最好把这个又喝多了的乡巴佬弄走。”

正待在干椰肉小棚的阴影里等着捡掉下来的椰肉的卡来卡,站起身来,腋下夹着那些椰肉跑向了海滩。

站在门槛上的莫·杰克冷冷地看着卡来卡,说:“我说,你干吗便宜那醉鬼,把珍珠卖给我,价钱会好很多,怎么样?”

莫·杰克一直心烦,因为要想得到帕内特的那些珍珠,他得拿酒换,然后帕内特就喝个烂醉。而他知道是卡来卡从礁湖里把这些珍珠捞上来交给帕内特的。他和帕内特的交易并不坏,但他想:如果用烟草直接和卡来卡交易会赚到更多的钱。

“你为什么把珍珠交给那个该死的乡巴佬?”莫·杰克气势汹汹地问,“他狗屁不值,早晚死掉。”

卡来卡没吭声,只盯了他一眼。有那么一刻,一种奇特的亮光在他灰暗的眼珠里闪动着,活像十尺深的海底里鲨鱼跟你眨眼。混血儿的调子立刻被小声咕哝代替了。

卡来卡背着他的朋友走向一个小草棚,那是他的家。他小心地把帕内特放到席子上,把他的头枕好,然后用凉水给他洗干净,弄掉他头上和胡子上的脏东西。帕内特的胡子是真正的连腮胡,反射着太阳光,就像亮闪闪的红铜。卡来卡梳好这些胡子,然后在他旁边坐下来,用一把扇子赶走在帕内特周围转来转去的苍蝇……正午过后一点,卡来卡忽然跑到空地上抬头看了看天空。几个星期以来他对天气的变化一直非常注意,他知道有些变化表示贸易风会越来越强,直到把那些和平的顺风完全取代。现在他看到一片片阴影让沙滩模糊了,太阳也被云彩遮挡起来了。

整个福浮堤都在午睡,阳台上有打呼噜的侍者;商务代表在他的吊床上做梦,梦见大堆的椰肉装船运走,然后大把的金钱向他飞来;莫·杰克则趴在他的小店里。没人会疯到在午睡时跑到船上去。没有人,除了卡来卡。午睡或美梦不是这个不驯的黑人所关心的。他奔来忙去,海浪拍打礁石的轰轰声淹没了他轻轻的脚步声。

活像个无声无息的鬼魂,在福浮堤的梦乡里依然忙碌着。

有两件重要的事早就被卡来卡打听出来了,一是储存室的钥匙放在哪儿,还有一件是哪儿有步枪和弹药。他把储存室打开,挑了三匹土耳其红布,几把刀,两桶烟叶还有一把小巧的斧子。可拿的东西还有不少,但卡来卡并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

接着他用斧子把步枪柜劈开了,拿了一把温切斯特牌步枪以及一大盒弹药。之后卡来卡要干的就是把船棚里的一条大船和两条小划子的底劈穿,这样就好多天都不能用它们了。那真是一把好斧子,一把真正的战斧,它锋利的刃口让卡来卡觉得干活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一条大独木船在海滩上,是巴格维勒群岛上卡来卡族人用的那种,船头和船尾高高翘起,就像一弯新月。它是被上个季节的风刮到岸边的,奉贸易代表本人的命令,卡来卡修好了它。现在这条船被他弄到海里,再把他的战利品装上去。

所带的食物都是他仔细挑选的,包括大米,甜土豆,还有三大桶可可豆,此外还有一大桶水和一盒饼干。他在搜索贸易代表的柜子时看到有白兰地,一共十二瓶,它们都很珍贵,尽管他知道它们很值钱,但只看了看,没有拿。

后来莫·杰克和人谈起这事时,他记起有种亮光在卡来卡的眼睛里闪动着,他断言没有人能把活着的卡来卡抓到。

把一切准备好之后,卡来卡回到他的小棚子。叫醒帕内特:“伙计,跟我走。”

帕内特先是坐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就像精神病人看到有个幻影在自己的脑海里,然后说:“太晚了,商店都关门了。我说,跟那帮混混儿说我要,我要睡觉了。”然而他又像块木板一样倒在床上。“别睡了,别睡了!”卡来卡不停地晃着他,“嘿,别睡了,醒醒。啊!朗姆酒,你的朗姆酒来了,真的,快看看。”

但帕内特还是沉沉地睡着,像聋子一样,连这句平时最管用的咒语也听不见。

卡来卡弯下腰,像扛个大肉袋一样把他扛到肩上。二百五十磅是帕内特的体重,而卡来卡还不到一百磅。但这个小个子黑人扛起他来时是那样灵巧,让他脚拖着地,向海滩走去,把他放到船里。卡来卡划起了独木舟,然后离开了福浮堤的岸边。

整个福浮堤都在睡着,没人看见他们离开。当贸易代表从午睡中醒来,暴跳如雷的时候,他们早已在贸易风里消失了。

第一天,卡来卡努力让船顶风前进,灰蒙蒙的海上,一阵阵浪头随着大风涌来,只要卡来卡稍一疏忽,船里就会灌进海水。卡来卡是个不懂指南针、更不懂经纬度的异教徒,但他的先祖曾靠人力和浅底小船完成了远航,这使得哥伦布的远航简直有些不值一提了。现在他用锅把水舀到船外,用席子和桨坚持航行,值得高兴的是,船一直都在前进。

直到第二天日出,帕内特才从酒醉中醒了过来,但只看了眼四周便又呻吟着躺下了。停了一会,他又试了试,还是徒劳,于是他转过头,对着蹲在船尾、浑身都是海水的卡来卡喊道:“酒!”

卡来卡摇摇头,帕内特的眼里开始闪现出渴望的目光:“给我酒,一点就行。”他继续哀求着……后来的两天,他就一直迷迷糊糊的,不停地自言自语说什么。一分钟之内同一条船如何变换了四十七种航行方式,还说这是他的重大发现,革命会在航海史上出现……直到第三天他才清醒了一点,肚子里什么也没有,身体很虚弱只是精神还不错。这时,风已经小了,卡来卡在静静地准备吃的。帕内特给自己来了两杯白兰地,喝了一口才知道是可可奶,于是又叫起来:“我不要可可奶,不,给我朗姆酒。”

没人回答他,他四处打量,只有长长的水平线,他终于感到有点不对劲,问道:“我怎么在这儿?”

“风,”卡来卡说,“风把我们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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