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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海滩之夜(2)

他惊慌地又扑上去。但这次她躲开了,他们在潮湿的沙滩上厮打,她最后挣脱出来。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打得他的头向后仰去,在他来得及作出反应之前,她飞快地逃开了。

乔治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瞪大眼睛四处张望,但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至于贝蒂,她正拼命跑向海边。

他拣起雨衣,向她追赶过去。但她先跑,他又没有运动神经,跑了一会儿,他就喘成一团,腿直发软。

如果不是她站在美洲豹旅馆门口等他,那么他永远也不会赶上她。

他累得说不出话,但他还是气喘吁吁地说:“贝蒂,让我解释。”

她扬起头,傲慢地说:“没有那个必要。”

“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她什么也没有说,于是他补充道:“亲爱的,你不知道刚才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接着,令人难以置信地,她笑起来,投入了他的怀抱中。

她说:“乔治,我没有想到你爱我爱得如此疯狂。你平常总是很冷静。我想每个姑娘都想要一个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啊,乔治,我爱你。我现在知道了。”

她挣脱出来,跑进旅馆,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乔治愣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但是,最后他清醒过来,意识到他不能不管那个躺在海滩上的人,他必须通知警察。但是,他的住处没有电话,而旅馆又全都熄灯了。他向镇中心走去。警察局在哪儿他并不知道,不过他相信可以打听到。

但是,当他到达中心街时,那里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个人。手表上显示,快凌晨两点了,整个小镇静悄悄的。

正当他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时,从一条小道开出来一辆警车,从他身边飞驶而过。他试图招手让它停下,但它根本不理他。接着,又有两辆警车呼啸着驶向飓风角。也许有人发现了那个胖男人的尸体,也许他没有死,自己报了警。

乔治沿着汽车行驶的方向奔去。他已经筋疲力尽,但是,由于贝蒂的缘故,他忘记了劳累。他用手擦擦脸,摸到黏黏的东西。这是贝蒂抓出来的血。在此之前他都没有感觉,现在才觉得钻心的疼。

他看到了一件罪行的发生,却没有试图阻止它。更糟的是,如果他出面作证,他怎么解释他和贝蒂深更半夜躺在海滩上这事呢?如果报纸刊登出来,不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就在他赢得贝蒂时,却可能失去她。

如果警察对他的话不相信他如何自圆其说?贝蒂无法证实他的话,因为他相信她的确什么也没看见。他现在满脸血痕,衣服上全是沙子,警察甚至可能会把他当成嫌疑人审讯。如果他想要波士顿的那份工作,那么明天下午他就得离开这里了。

他看到好几辆车停在飓风角附近,车灯明亮,他感到非常紧张。一发生车祸或凶杀,不知道从哪里就会冒出许多人,现在也一样,很多人围在海滩边。一辆警车正一路尖叫着离去。

乔治挤进人群,听到人们正议论得热火朝天。

一个人说:“我听说老帕特·昆丁遇害了。”

“是的,凶手已经抓住了,从他口袋里搜出手枪,是一个刚从教养院出来的家伙。”“我希望警察能重判他,帕特是个好人。”

乔治感到一阵轻松。没有他的帮助,也发现了受害者,抓到了凶手。他觉得没有必要把他自己或贝蒂卷进来。于是他离开了现场,向家里走去。

那天早晨九点钟,他正在刮胡子,收音机里正在报道新闻。帕特里克·昆丁,六十二岁,死于射杀。在犯罪现场附近抓到了十九岁的理查德·潘恩,他刚从佛莱蒙特教养院逃出来。他被捕的时候,从他身上搜出一把手枪和昆丁的钱包,警察说此案已经“彻底侦破”。

乔治觉得一切都解决了,他可以将这件事彻底忘掉了。

他在斯普鲁斯海滩与贝蒂又共度了几个小时。她同意,一旦他在波士顿安定下来后,她就过去那里和他结婚。

乔治很注意有关这个凶杀案的报道,但是,报纸上相关的新闻很少。弹道专家证明,那颗子弹是从潘恩的手枪射出的,钱包上留有他的带血的指纹。大约过了一个星期,事情又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潘恩在监狱中自缢身亡。这桩案子就算告一段落了。

乔治也很忙。他进入一家名叫马克汉姆皮革的公司。乔治工作很努力,运气也不错,再加上贝蒂的帮助,很快便得到升职,不到十年,他已经成为公司的副总经理。

总的来说,他与贝蒂婚后非常幸福。她唯一的抱怨,就是有时候他太专注于工作,忽视了她。

每当这时,她总是嘲笑他说:“想想那个海滩之夜,那时你是多么有激情啊。”

奇怪的是,她每次说起这话,他就会特别害怕失去她,特别想要她。他会紧紧抱住她,热血沸腾,呼吸急促。

他一直想知道,如果她知道了促使他抱住她的不是激情,而是惊慌时她会怎么想呢?每年夏天贝蒂都提议去斯普鲁斯海滩度假,或来我们这里的海滩。

去年夏天,他终于答应去斯普鲁斯海滩。

他们下榻在美洲豹旅馆。孩子们很喜欢那里,玩得非常开心。

孩子们特别喜欢木板人行道,总到那里去,品尝各种美食。

但是,她们最爱吃的是馅饼。

不久,她们发现小街上有一个食品店,有一个人站在玻璃后面,戴着白色的厨师帽,围着漂亮的围裙,把白色的面团抛到空中,揉成想要的形状,然后将面团送进烤箱。

她们每天都恳求说:“爸爸,爸爸,我们想去吃馅饼。”

但是,当他们到了小店门口时,孩子们总是要求先站在店外,先看一会儿那个“滑稽人”的魔术表演。

乔治正视着那个人,那个人长着一张狐狸脸,红红的头发。一对小小的耳朵上没有耳垂。乔治不停地告诉自己,不可能是他杀死了昆丁,这是不可能的。十年前,是潘恩杀的人。所以也许这是他的弟弟,或孪生兄弟。存在这种可能。但是,他知道他这是在欺骗自己。每次他走到那里,他相信这就是海滩上那个小伙子。

他开始收集这个人的信息。这个人叫山姆·墨菲,他比外表老得多。他经常惹是生非,但都不太严重,多是打架、酗酒之类的事。

这时,乔治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到当地图书馆,将十年前的报纸找出来。在第一版上,乔治看到了潘恩的一张照片,他与海滩上的那个小伙子分明就是两个人。潘恩满头金发,体格魁梧,颧骨很宽,灰色的眼睛,眼睛之间距离很宽。

他阅读了照片下面的报道。潘恩一直宣称自己是无辜的。他声称,他看到另一个小伙子从海滩跑过,把什么东西扔到沙滩上。于是他就走过去看,这时发现了扔在地上的手枪和钱包。他捡起这两样东西,不久就作为嫌疑人被警察抓住了。

有一件事证明了他的说法,那就是他被捕时,身上并没有钱。但是警方说,这不说明什么。帕特是个酒鬼,可能那天晚上他把钱都买酒了。

但是潘恩的话没人相信。

但是,乔治知道这是真的。

乔治的良心很不安,如果当时就报警的话,那么潘恩可能还活着,而山姆·墨菲则会去坐牢。但是他的话现在谁会相信呢?即使警察把他的话当真,这也无法使潘恩死而复生。他将不得不承认他的怯懦,面对报纸可能会产生的不利的报道。

但是,他担心的不是这个。他担心的是贝蒂的想法。十年来,他一直生活在一个谎言中。贝蒂会原谅他。也许她会发笑。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回到从前。每次他拥抱她时,他们俩就共同沉浸在那晚所谓的激情中。

于是乔治选择了沉默。但是,他晚上睡不好觉,整夜翻来覆去,责备自己是个懦夫。贝蒂知道出了事,想让他说出来,但他不肯。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情,我是第一个听到此事的人。

结束时他说:“啊,警长,你是司法人员。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我照你说的做。”

我轻轻地摇摇头:“乔治,看待这件事,角度不同,答案也不同,我得好好想想。”

他说:“我等待您的答案。”他站起身离开了。

于是,一个难题摆在我的面前。根据法律,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斯普鲁斯海滩,为潘恩平反昭雪,抓住真正的凶手。

但是,我必须从斯普鲁斯警察的角度考虑问题。乔治的记忆可靠吗?也许经过这么多年,事实已经被扭曲了。至于潘恩,他一向有前科,他在等待审判时自杀,这一般被认为是承认有罪。只凭着乔治的一面之词,斯普鲁斯海滩的警察不会愿意重新介入此案的。乔治也可能搞错了。说到底,如果山姆·墨菲曾经犯过罪,那么此后他可是从来没有再做什么违法的事。

我反复思考,废寝忘食。

第二天早晨,我妻子开始询问我,我知道瞒不过她。她很快就知道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她坐在那里,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我应该开车去一趟斯普鲁斯海滩。”

“你绝不能那么做,”她叫道,“听着,我跟贝蒂谈过,她跟我提起过那个。她认为乔治为了得到她,几乎要发疯了。现在你将贝蒂的美好回忆破除了,那她以后靠什么生活呢?他们的婚姻一定会破裂。”

“我是一名警察。”我固执地说。

“胡说!”妻子走过来,坐在我的怀中。她体重不轻,但她坐在那里让我觉得舒服了很多。也许我应该像一个司法人员一样去做该做的事,但是,我真的不想吵架。在婚后的三十多年里我悟出一条真理:有时候不说比说更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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