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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唐纪(8)

玄宗曾经在勤政楼设宴,群臣都坐在楼下,却专门为安禄山在自己座位东边设了金鸡障,安置床榻,让安禄山坐在前面,并命令把帘子卷起来以示荣宠。又让杨铦、杨锜以及杨贵妃的三个姐姐与安禄山以兄弟相称。

安禄山可以出入禁宫,就趁机请求杨贵妃收他为干儿子。玄宗与贵妃一起坐着,安禄山却先跪拜贵妃。玄宗问他为何这样行礼,安禄山回答说:“我们胡人先母而后父。”玄宗十分高兴。

天宝十载(公元751年),玄宗下令在长安为安禄山修建宅第,花费巨资,建得十分壮丽。所用器物极其豪华,连宫里的都比不上。玄宗经常对监工的太监说:“胡人眼界大,别让他笑话我。”

安禄山过生日,玄宗和杨贵妃赏赐他很多衣服、珍宝、器物和丰盛的酒食。过了三天,又召安禄山进宫,杨贵妃用锦绣做成大襁褓,把安禄山裹起来,让宫女用花轿抬着。唐玄宗听见后宫的欢笑声,就问原因,左右侍从说贵妃正为儿子三天洗身。玄宗亲自前往观看,十分开心,赏赐给杨贵妃洗儿金银钱,又重赏了安禄山,尽情作乐,然后才罢休。从此安禄山在禁宫可自由出入,不受限制,有时候与杨贵妃同桌吃饭,有时候一整夜不出宫,即使有丑闻在宫外流传,玄宗也不怀疑。

安禄山请求兼任河东节度使,玄宗就让原河东节度使担任羽林将军,任命安禄山为河东节度使。安禄山兼任三镇节度使,掌握大权赏罚自主,日益骄纵。安禄山因为过去见了太子从不下拜,如今见玄宗年事已高,一旦驾崩,将由太子继位,因此心中有些害怕。又见朝廷武备松弛,颇有轻视中原的野心。

李林甫去世后,宰相由杨贵妃的远房堂兄杨国忠担任。安禄山因为李林甫比自己狡猾,所以对他十分畏惧佩服。等到杨国忠任宰相,安禄山颇为看不起他,两人便产生矛盾。杨国忠屡次说安禄山要谋反,可玄宗却不相信。安禄山虽然早就有叛乱的想法,却因玄宗待他很好,想等到玄宗死后再反叛。这时杨国忠因为与安禄山不和,多次上言告他有谋反之意,玄宗不信。杨国忠又多次以事激怒安禄山,想让他立刻反叛以取信于玄宗。安禄山最终决定立刻造反。

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安禄山自八月以来,多次犒赏士兵整顿军马。这时,正好有官员入朝奏事回来,安禄山就假造敕书,召集所有将领,拿出伪造的敕书交与众人看,说:“皇帝有密诏,让我带兵入朝,讨伐杨国忠,众将领应随军征战。”将士们听了,都十分惊讶,互相对视,但也无人敢反对。

十一月初九,安禄山率领自己统辖的军队及奚、契丹、室韦兵共计15万人,号称20万,在范阳起兵造反。

当时唐朝经过长期的和平,百姓已有几代没有经历战争,突然得知范阳有战事,远近都受惊动,恐慌不已,一时间整个中国顿时陷入的动荡之中。

肃宗即位灵武

至德元年(公元756年)六月,玄宗在马嵬驿杀死杨贵妃兄妹,将众将士安抚之后,准备前往扶风。正欲出发时,当地的百姓拦在路上请求他们留下,说:“宫阙,是陛下的室家;陵寝,是陛下的坟墓。现在舍弃这些,打算去哪里呢?”

玄宗勒住马,停留了很久,命令太子李亨留下安抚百姓。百姓们就对李亨说:“皇上既然不愿留下来,我们愿意带领子弟,跟随殿下向东讨伐叛军,夺回长安。如果殿下与皇上都到蜀地去了,那么让中原百姓以谁为主呢?”一会儿,便有几千人聚集起来。

李亨不愿意,说:“父皇冒着艰难险阻到遥远的地方去,我怎能不在他身边?而且我还没有当面向他辞别,我要回去告诉父皇,请他守夺。”说完流泪哭泣,打马想向西而行。

建宁王李倓与宦官李辅国拉住李亨的马辔头进谏,说:“胡贼进犯长安,江山分崩离析,如果不顺从民心,怎么能复兴帝业!现在殿下跟随皇上前往蜀地,万一贼兵烧断栈道,那么中原地区就拱手送给叛军了。人心一旦离散,很难再聚合,即使再想像现在这样,还能够做到吗?

“不如聚集西北边境的军队,召集郭子仪与李光弼在河北的军队,与他们一起东进讨伐叛贼,收复两京,平定四海,救社稷于危难之中,使大唐宗庙由毁灭中继续生存。然后整理宫室,迎接皇上返回,这才是孝顺的行为!何必因为区区温情,像小儿女一样眷恋不舍呢?”

广平王李俶也劝李亨留下来。百姓们拦住李亨的马,使他根本无法前行。李亨于是就让李俶骑马去报告玄宗。

玄宗勒住马等待李亨,等了很久还不见太子返回,就派人去问,派去的人回来报告了情形,玄宗说:“这是天意啊!”于是从后面的军队分出两千兵力,以及飞龙厩马留给了李亨。

玄宗通告将士说:“太子仁义孝顺,可以继承大唐帝业,你们应竭力用心辅佐。”

又派人对李亨说:“你要努力收复江山,不用挂念我。西北地区各族胡人,我一直待他们不薄,你一定可以得到帮助。”

李亨向着南方号啕大哭。玄宗又派人送给李亨东宫的宫女,并且宣旨要传位给李亨,李亨不肯接受。

李亨已经留了下来,但却不知该去何处。李俶说:“天色渐晚,不能停留在这里,大家想到哪里去呢?”没有一人回答。

李倓说:“殿下过去曾经做过朔方节度大使,那里的将领官吏每年都有来信,我大概记得他们的姓名。现在河西与陇右的军队都战败投降,父兄子弟很多都在叛军里,也许可以有其他的图谋。

“朔方路途很近,兵强马壮,河西行军司马裴冕出身于有名望的家族,定会忠心不二。叛贼正在长安大肆抢掠,暂时无暇向外进攻,应该趁机立刻前往朔方,再慢慢商议大计,这是最好的计策。”大家表示同意。

李亨一行到了渭水岸边,遇上潼关战败的士兵,将他们误以为叛军,自相残杀,死伤很多。之后聚集剩余的士兵,选择水浅的地方,乘马渡过渭水,那些无马的人也只有失落地返回。

李亨从奉天北上,抵达新平,一夜之间行军300里,士兵和武器已损失大半,留下来的只有几百人。新平太守薛羽抛弃郡县逃跑,李亨将他处死。当天抵达安定,安定太守也要逃跑,李亨把他也杀了。

李亨到达乌氏县,彭原太守李遵前来迎接,献上衣服和干粮。到达彭原后,招募了几百名士兵。又在当天到达平凉郡,查看监牧养的马,有几万匹,并招募了500多士兵,兵力稍稍增强。

李亨在平凉停留了几天,朔方交给杜鸿渐等人,以及路过平凉、正要入朝做御史中丞的裴冕,都劝李亨前往朔方,认为朔方兵强马壮,临近的吐蕃、回纥都已归附,郡县百姓都愿意抵抗叛军,是图谋复兴的绝佳之地。七月初九,李亨一行抵达朔方镇的灵武。

裴冕、杜鸿渐等人向李亨上笺,请求他遵照玄宗在马嵬驿的命令立即登基继位,李亨不同意。裴冕等人对李亨说:“将士都是关中人,思乡之情与日俱增,之所以不避艰险追随殿下,到这辽远荒凉的地方,是希望建立功业。如果有一天人心离散,便很难再聚集了。希望殿下顺应人心,也为社稷考虑!”一连上笺五次,李亨最终同意了。

当天,肃宗于灵武城南楼即帝位,群臣拜舞,肃宗也泪流满面。尊称玄宗为上皇天帝,大赦天下,改天宝十五载为至德元载。肃宗继帝位后十几天,归附的人日益增多。

李光弼守太原

至德二年(公元757年)正月,叛将史思明统率几路兵马,共10万大军,进攻太原。当时守卫太原的宰相李光弼,他的精兵都已经奔赴朔方,剩下的团练兵都是乌合之众,而且连1万人都不到。史思明认为攻取太原城易如反掌,打算攻克太原后,就立刻进军,直接进攻朔方、河西、陇右。

太原城里的将领十分惧怕,商议修葺城池等待叛军,李光弼说:“太原城周围40里长,叛军快要到来,却大兴劳役,并未见着敌人就先使自己疲惫不堪了。”

于是率领士兵与百姓在城墙外面挖掘壕沟,加固城池。又让士兵做了几十万块砖坯,大家都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等到叛军在城外进攻,李光弼就让士兵用砖坯加高城墙,有毁坏的地方立刻补修。

史思明派人到崤山以东取来攻城的器具令胡兵3000人护送,到达广阳的时候,遭到别将慕容溢、张奉璋的伏击、全军覆没。

史思明围攻太原一个多月,都未攻下。于是挑选骁勇善战的士兵为机动兵力,告诫他们说:“我进攻城北,你们就偷偷地到城南去;进攻城东,你们就到城西,伺机而动。”但是李光弼军令严整,即使叛军无从进攻,巡逻警戒也不曾松懈,叛军根本无计可施。

李光弼在军队里征募人才,只要是有一技之长,都被选出来根据才能任用,人尽其才。

李光弼得到安边军的三个铸钱的工匠,善于挖掘地道。叛军士兵站在城下大声叫骂,李光弼就派人从地道里拉住他们的脚,拖入城中,在城墙上斩首。从此叛军士兵走路的时候都得低头看地。

叛军又用云梯和土山攻城,李光弼挖掘地道迎战,这些攻城器具临近城墙的时候全都陷入地中。

叛军起初攻势猛烈,李光弼做了大炮,发射大石头,一发可以杀伤20多人。叛军死了十之二三,于是把军营后退了几十步,但是对城的包围却更加严密。

李光弼又派人假装与叛军相约,定下日期出城投降,叛军正求之不得,便无防备。李光弼让士兵在叛军的营地周围挖掘地道,再用木头将地面撑住。

到了约好的日期,李光弼率领士兵站在城楼上,派遣裨将率领几千人造成投降的假象,叛军都在旁边观看。忽然营中地面塌陷,死了1000多人,叛军惊慌混乱,官军乘机擂鼓呐喊,出城袭击,俘虏斩首了1万多人。此时正好安禄山也死了,安庆绪命令史思明返回镇守范阳,留下蔡希德等人继续攻打太原。

马嵬之变

唐肃宗至德元年(公元756年)六月初九,崔乾祐攻下潼关。

这一天,哥舒翰手下的人来长安告急,玄宗临时召见他后,只派遣李福德等人率领监牧兵前往潼关救援。等到黄昏,平安火未见,玄宗开始惶恐不安,于是召见宰相商议对策。

杨国忠自己兼任剑南节度使,听说安禄山反叛,立刻命令副使崔圆在蜀中暗中备办物资,以预防有急变时投奔到此。此时,他首先提出玄宗避难蜀地的计策。玄宗同意。

十一日,百官上朝的人连平时的十之一二都不到。临行前的晚上,玄宗命令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整顿六军,厚赐将士钱帛,挑选闲置厩马900多匹,这些事都对外隐藏着。

十二日黎明,玄宗仅与杨贵妃姐妹、皇子、皇妃、公主、皇孙、杨国忠、韦见素、魏方进、陈玄礼以及贴身宦官、宫人从延秋门出宫。玄宗经过国库时,杨国忠请求把它烧掉,说:“不能为叛贼看守国库。”

玄宗情绪低落地说:“叛贼来了得不到国库物资,一定会加倍向百姓搜刮征敛,不如将东西留下,让朕的百姓少受些苦难吧!”

这一天,文武百官中仍有人上早朝,走到宫门,还听到漏壶报时的水声,三卫仪仗整齐依然。宫门开启之后,只见宫人往外乱出,朝廷内外混乱嘈杂,所有人都不知皇帝去了何处。于是王公、士民四出逃窜山谷,平民争相闯进皇宫以及王公贵族的府第,抢夺金银财宝,有人还骑着毛驴上殿。国库中的大盈库也被焚烧了。

崔光远、边令诚带领众人救火,又雇人代理府、县官员分别看守国库,将10多名为乱者处死,局势才稍见安定。崔光远派儿子前往洛阳见安禄山,边令诚也将城门钥匙献给安禄山。

十三日,玄宗等人来到马嵬驿,将士一路上饥饿疲倦,十分愤怒。陈玄礼认为祸患是杨国忠所致,想要杀死他,就通过东宫宦官李辅国告诉太子。太子犹豫不决。

适逢吐蕃20多位使者拦住杨国忠的马,对他抱怨没有吃的,杨国忠还没来得及答复。军士们便大声呼喊:“杨国忠与胡虏谋反!”有人向他射箭,把他的马鞍射中了。

杨国忠逃跑到西门内;被军士追赶上杀死,尸体被宰割肢解,军士用枪挑着他的头挂在驿门之外,他的儿子杨暄以及韩国、秦国夫人全部被杀。

御史大夫魏方进说:“你们这些人怎么敢杀害宰相?”众人把他也杀死了。

韦见素闻声出来察看,被乱兵用马鞭抽打,脑血流地。众军士说:“不要伤害韦相公。”将他救起,幸免一死。

军士包围驿馆,玄宗听到喧哗声,问外面何事发生。左右的人回答说杨国忠谋反。玄宗拄杖走出驿门,慰劳军士,命令各自回队,士兵们都不反应。

玄宗让高力士询问原因,陈玄礼对答说:“杨国忠谋反,贵妃不应当再侍奉皇上,希望陛下割舍恩情将她正法。”

玄宗说:“朕自会处理。”他走进驿门,拄杖而立。

过了许久,京兆司录韦谔上前说道:“众怒难犯,安危就在顷刻之间,希望陛下速做决断!”说完叩头,血流满面。

玄宗说:“贵妃常年居住在深宫,绝不可能知道杨国忠谋反!”

高力士说:“贵妃确实无罪,然而将士已经杀死杨国忠,而贵妃还在陛下左右侍奉,难道能够自觉心安,希望陛下审慎考虑,只有将士心安陛下才能安全。”

玄宗便命高力士将贵妃带到佛堂,把她勒死。然后抬着尸体放置在驿馆庭院,招呼陈玄礼等人进来察看。

玄礼等人便脱下铠甲,叩头谢罪。玄宗对他们进行了慰问犒劳,让他们将贵妃已死之事告诉军士。

玄礼等人都呼喊万岁,拜了两拜才出庭院,于是整顿军队,准备继续前行。韦谔是韦见素的儿子。

杨国忠的妻子裴柔与其小儿子杨晞以及虢国夫人、夫人之子裴徽都逃走了,到了陈仓。

县令薛景仙率领吏卒士兵抓住他们,全部处死。

安禄山没有想到玄宗仓促西行,派遣使者让崔乾祐的军队停止前进留守潼关,前后10天,才派遣孙孝哲率领大军进入长安。

安禄山命令搜捕百官、宦者、宫女等,每捕获几百人,就派士兵送往洛阳。凡是诸王、侯、将、相的侍从,玄宗西行而家属留在长安的人,全被处死,连婴孩也不放过。陈希烈因为晚年失却恩宠,怨恨玄宗,同张均、张垍等人都投降了叛军。安禄山任命他们为宰相,其余的朝士也都被授予官职。于是叛军的势力迅速壮大,西面威胁汧陇,南面侵扰江、汉,北面分割河东道的一半。然而叛军的将领都只是粗犷勇猛并无深谋远虑,攻克长安后,认为得志,日夜放纵饮酒,追逐声色财宝、收受贿赂,并未打算再向西进攻了,因而玄宗能够安然入蜀,太子北行也不用担心有被追逼的危险。

裴冕、杜鸿渐等向太子上书,请求太子遵照玄宗在马嵬驿所颁发的诏命。继位称帝,太子不答应。裴冕等人称:“将士都是关中人,日夜思念返回家乡,所以不畏崎岖艰险跟随殿下远涉沙漠边塞,是希冀能够建立尺寸之功。假如一旦离散,很难再聚集起来。希望殿下尽力遵从众人心愿,为国家社稷着想!”一连上表五次,太子才应允了。

七月十二日,肃宗即位于灵武城南楼,群臣舞蹈行礼,肃宗痛哭流涕。尊崇玄宗为上皇天帝,大赦天下,更换年号。

安禄山指使孙孝哲在崇仁坊杀死霍国长公主以及王妃、驸马等人,把他们的心脏挖出,来祭奠安庆宗。凡是杨国忠、高力士的党羽以及安禄山平素所厌恶的人全都被杀死,共有83人,有的人被铁棒敲开脑盖,血流满街。二十二日,又杀死皇孙以及郡主、县主共20多人。

张巡死守睢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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