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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汉纪(12)

耿弇领兵离开军营,到淄水边,正好遇上重异的军队。骑兵突击队想要进攻,耿弇害怕挫了敌军的锐气,把张步吓退,就率军回到临淄城,在城内驻扎,派都尉刘歆、泰山太守陈俊分别在城下布阵。耿弇是假装自己弱小,来助长对方的气焰。张步气盛,直接进攻耿弇的军营,与刘歆等人交战。耿弇登上原齐国宫殿残剩的高台,将双方交战情形仔细观察。时机一到,就亲自率领精锐部队,杀出东门,横冲直撞一番,大败张步。激战中耿弇大腿被流箭射中,自己用佩刀砍断箭杆,没有告诉任何人。天色渐黑时双方收兵。

第二天早晨,耿弇又率军出营交战。此时,刘秀在鲁城听到耿弇受张步袭击的消息,亲自率领军队前去援救,但还没有抵达。陈俊对耿弇说:“剧县敌兵士气旺盛,我们可将营门暂时关闭,休养士兵,等待皇上的到来。”耿弇说:“皇上就要到来,我们臣子应备好酒肉招待百官,难道反而要把贼寇留给皇上吗?”于是出兵与敌人交战,打了一整天,再次大败敌军。杀伤敌人无数,尸体填满了水沟。耿弇料到张步失利后会撤退,早就埋伏在左右两翼。深夜,张步果然率领军队撤退。先前埋伏好的汉军将士们马上出击,一直追到巨昧河边,前后八九十里的路上留了一地的死尸;缴获张步的辎重有2000多车。张步逃回剧县,他的兄弟也纷纷撤军。

过了几天,刘秀抵达临淄,慰劳将士,会见群臣。

刘秀对耿弇说:“以前在南阳的时候,将军谋略这么大的事情,我总觉得计划庞大,难以成功。但现在证明,有志者事竟成啊!”刘秀进入剧县。耿弇率军继续追击张步。张步逃奔平寿县,苏茂率领1万多人前来援救。

苏茂责备张步说:“凭南阳军的精锐,延岑那么善战,都被耿弇打败。大王为什么要前去进攻耿弇的阵地呢?您已经召我前来了,为什么不再等等?”

张步说:“实在是惭愧,其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刘秀派使者告诉张步、苏茂,能诛杀对方并投降的,封侯。张步因此将苏茂杀死,到耿弇的军营门口,脱去上衣,袒露臂膀,向汉投降。刘秀将他封为安丘侯,让他与妻儿一起住在洛阳。

强项令董宣

陈留人董宣做洛阳令的时候,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的奴仆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人,藏匿在公主家中,官吏不敢抓捕他。

公主出门,让这个奴仆陪乘。董宣就在夏门旁边的亭子那里等候,车来了,只见他走上前去,一把勒住拴马的缰绳,用刀画地,大声指责公主的过失,斥责那个奴仆,命他下车,随即杀了他。

公主立即回宫,把这件事告诉了刘秀。刘秀非常生气,将董宣召进宫来,准备拿刑杖打死他。

董宣叩头说:“在死之前请允许我说几句话。”

刘秀说:“说吧。”

董宣说:“陛下怀有圣明的德行,匡复了汉室,却放纵奴仆杀人,怎么能治理天下呢?我不用被打死,请让我自杀吧!”于是一头向柱子撞去,登时鲜血直流。

刘秀让太监拉住他,让他向公主口头赔罪,董宣不从,刘秀就命人强行压着他的脑袋,强迫他磕头认罪。董宣用双手撑着地,坚持不低下头去。

公主对刘秀说:“你是平民百姓的时候,窝藏逃犯,官吏不敢把你怎么样;现在做了皇帝,威权难道不能施于县令了吗?”

刘秀笑着说:“天子有别于平民!”于是命令道:“硬脖子县令出去!”

刘秀将三十万钱赐予董宣,全部被他分给了手下官吏。从此以后董宣放手打击豪强,京城里的人都畏惧他。

刘秀丈量田亩

光武帝刘秀因为全国的耕地面积都是自己上报的,不符合实情,并且户口、年龄都有增减,就下诏命令各外郡调查。

当时州刺史、郡太守中,很多都是狡诈之徒,他们以丈量土地为由,把农民聚集到田里,连房屋、村落也一并丈量,百姓为此在道路上哭喊;有的则优待富豪人家,欺凌弱小。

当时,各郡选派的使者向朝廷汇报,刘秀发现陈留郡官吏的简牍上面有字,看到写的是:“颍川、弘农可以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就询问陈留的官吏。官吏随口编道:“是在长寿街上捡到的。”刘秀很生气。当时东海公刘阳只有12岁,在帷幕后说:“这些官吏都是按郡守指示做的,说的应该是和其他郡的情况做比较。”

刘秀说:“既然如此,为何河南、南阳不可问?”

刘阳回答说:“河南是京师所在,很多宠臣居于此;南阳是陛下的家乡,有很多皇亲国戚。他们都私占田地,不合规定,不能做标准。”刘秀命令虎贲中郎将讯问陈留官吏,那个官吏才说出实情,跟东海公刘阳所说的一样。于是刘秀派遣谒者考察核实俸禄二千石的官员中徇私枉法的行为。

大司徒欧阳歙因为过去任汝南太守的时候,丈量土地时作假、收受贿赂1000多万钱,被关进监狱。

欧阳歙家里世代教授《尚书》,八代都是博士。收捕欧阳歙的时候,他家里站满了他的学生门徒,替他求情的有1000多人,有的人甚至剃掉自己的头发,要代师受罚。平原人礼震,17岁,请求代替欧阳歙受死。但刘秀一概不理,到最后也没赦免欧阳歙,欧阳歙死在了狱中。

楚王谋反兴冤狱

汉明帝永平十三年(公元70年),楚王刘英与方士制作带文字金龟、玉鹤等,意图谋反。被告发后,朝廷进行追究,刘英自杀。

事后,朝廷极力追查楚王谋反一案,持续了几年。供词互相牵连,从京城的皇亲国戚、诸侯、州郡豪杰,直到审案的官吏,很多人因为依附逆臣而被处死、流放,还有几千人被关在监狱里。

当初,樊鲦的弟弟樊鲔曾经为儿子樊赏向楚王刘英求亲。樊鲦听说后,阻止他说:“建武年间,我们全家同受恩宠,一姓中有五个人封侯。当时我们的父亲只要说一句话,咱们樊家女的可以嫁给王爷,男的可以娶公主为妻。但父亲认为尊贵恩宠过度,物极必反,所以没有这样做。而且你只有一个儿子,千万不能这么做!”樊鲔不听。等到楚王谋反的事情败露,樊鲦已经去世。明帝追念樊鲦为人严谨恭敬,所以他的侄子也得以免罪。

刘英曾经暗中记录天下名士的姓名。明帝得到这份名单,看见有吴郡太守尹兴的名字,就召尹兴及其所属官吏500多人到廷尉受审。几个月的审讯下来,酷刑折磨死了一大半属官;除尹兴本人以外,只有门下掾陆续、主簿梁宏、功曹吏驷勋,受尽各种酷刑,肌肉溃烂,依然面不改色。陆续的母亲从吴郡来到洛阳,给陆续送饭。陆续以往遭受拷打,言辞神色从不改变,面对饭菜却痛哭流涕,不能自已。狱吏问他原因,陆续说:“因为不能与母亲相见,所以伤心。”

狱吏问:“你如何得知的?”

陆续说:“我母亲切肉总是切得方方正正,切葱也是一寸长短,由此得知。”

狱吏将这一情况上报,明帝心有所感,才赦免了尹兴等人,但禁止他们再入仕途。

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等人被颜忠、王平的供词牵连。耿建等人的供词则说从未与颜忠、王平见过面。明帝十分生气,审案的官员也不知如何是好。所有被牵连的人几乎全被判罪定案,没有人敢去考究真相。

侍御史寒朗心里同情耿建等人冤枉,就化妆成耿建的模样,单独讯问颜忠和王平。二人诧异失语。

寒朗知道其中有冤情,就上书说:“耿建等人是被颜忠和王平陷害的。我怀疑天下像这样无辜的罪人还有很多。”

明帝问:“如果是这样,那么颜忠、王平为何要这么做?”

寒朗回答说:“颜忠、王平知道自己罪该至死,所以凭空牵连很多人,想以此表白自己。”

明帝问:“如果是这样,为何不早说?”

寒朗回答说:“我担心耿建等人的阴谋万一是真的,被人查到真凭实据。”

明帝生气地说:“没有原则的人!”就让人把寒朗拉下去打。

左右侍卫刚要把寒朗拉下去,寒朗说:“死前请容我再说一句话。”

明帝问:“有人跟你一起写奏章吗?”

寒朗答:“只有我自己。”

明帝问:“为何不和三府商议?”

寒朗答:“我知道自己可能会犯株连九族的大罪,所以不敢连累他人。”

明帝问:“为何怕被灭族?”

寒朗答:“我审查这件案子,查了一年,主谋没查出,反而为犯人申冤,自知罪当灭族。但是我上奏,实在是盼望陛下能早点醒悟。

“我看到审问犯人的官员,都说叛逆大罪臣子应该共同仇恨。无罪也要判成有罪,那样以后就不用承担责任。所以,审讯一个人就有10个人被牵连,审讯10个人就有100个人被牵连。”

“公卿上朝,陛下询问案情时,他们都跪着回答说:‘依照以前的规定,大罪应当诛灭九族。陛下大恩,就事论事不祸及他人,百姓之福啊!’等他们回到家里,口里虽然不说,却仰望屋顶暗自叹息。这里面的冤屈众人皆知,但没有人敢忤逆陛下说实话。我今天说出这番话,死而无憾了!”

明帝的怒火渐渐平息,下令把寒朗放了。

过了两天,明帝亲自到洛阳监狱审查囚犯,1000多人被释放。当时正值天旱,事后立刻下起了大雨。

马皇后也认为楚王一案中有很多人是胡乱定罪的,因而不断规劝明帝。明帝有所酲悟,感到自责,夜里起床徘徊,因此很多犯人被赦免。任城令袁安升任楚郡太守。到达楚郡后,他不进太守府,而是先去审查楚王的案件,查出缺少确凿证据的犯人,就记录下来上报明帝。

郡府的大小官员都叩头争相劝说,认为“依附叛逆,依法要和他们同罪,这样做万万不可”。袁安说:“如果我的做法有违朝廷旨意,本太守自己承担罪责,不会连累你们的。”于是分别详细奏明。

这个时候,明帝已经醒悟,于是袁安的奏请被批准。又有400多家无故被株连者因此获释。

班超出使西域

汉明帝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假司马班超和从事郭恂按奉车都尉窦固的指示一起出使西域。班超到达鄯善国,鄯善王广一开始以礼相待、嘘寒问暖,后来忽然冷淡疏远了。

班超对他的手下说:“广的态度好像忽然变冷淡了?”

手下说:“胡人做事经常变化,无须大惊小怪。”

班超说:“一定是有北匈奴的使者来到,鄯善王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明眼人事情一有端倪就能看出来,何况现在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呢!”

他召来胡人的侍从,诈他说:“匈奴使者来了几天了,如今在何处?”

胡人侍从惶恐地说:“来了三天有余,在离此地30里的地方。”

班超就关押了所有胡人侍从,又召集手下的属官,一共有36人,和他们一起喝酒。酒喝到酣畅的时候,班超趁机激怒大家,说:“你我远离长安身居边塞,现在北匈奴的使者才来了几天,鄯善王的态度就转变了,如果使者让鄯善王把我们抓起来送给匈奴,那我们的骨头都要喂给豺狼吃了。这如何是好?”

属官都说:“现在在这危险的地方,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班超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今之计,只有在夜里火攻匈奴,让他们不知道我们确切的兵力。他们一定会受惊害怕,这样就能把他们全部消灭。只要除掉北匈奴的使者,鄯善胆破,此事必成。”

大家说:“这件事情要跟郭从事商量。”

班超很生气,说:“吉凶就在今天决定,郭从事作为文职人员,听了我们的计划一定害怕,说不定还会泄露计划。那时,我们死得无名无分,又何谈壮士之名!”

大家都说:“好!”

当天夜里,班超就带领部下悄悄前往北匈奴使者的营地。夜晚刮起大风,班超让10个人拿着鼓,藏在匈奴人帐房后面,与他们约定:“着火后就擂鼓高喊。”剩下的人都拿着刀剑弓弩,埋伏在营门两边。

班超顺着风势放火,营帐前后一起大声呐喊。匈奴人阵脚大乱。班超亲手杀了三个人,下属斩杀北匈奴使者及其随从一共30多人,并烧死了余下的100多人。

第二天,班超等人返回,告知郭恂。郭恂吓得脸色一变。班超明白他的心意,举着手说:“从事虽然没有参与行动,但我不会独占功劳!”郭恂于是高兴了。

班超叫来鄯善王广,给他看匈奴使者的头颅。事情传开,鄯善全国都为之震惊。班超把汉朝的国威和恩德告诉鄯善王,说:“从今以后,不许再和北匈奴来往。”

鄯善王叩头,说:“愿意一心一意臣服大汉。”于是把王子送到汉朝做人质。

班超回来后把情况报告给窦固,窦固非常高兴,详细上报了班超的功劳,并请求重新选派使者出使西域。

明帝听了说:“有班超这样的人才,就不要另选他人了。现在就任命班超为军司马,让他完成未完的功业。”

窦固又让班超出使于阗,想扩大他的随从队伍,但是班超只要带领原来跟随他的36人。他说:“于阗是个大国,路途遥远,现在如果率领几百人前去,非但增强不了战斗力;万一有不测发生,人多反而添乱。”

当时于阗王广德刚刚打败莎车国,在西域南道称雄,但于阗国依然被北匈奴使者监护着。所以班超到达后,广德待他十分冷淡。

于阗国有迷信巫术的风俗,巫师说:“神很生气,问我们归顺汉朝的原因。汉朝的使者有一匹黑唇黄马,我需要它做祭品!”

广德于是派宰相私来比去找班超,要求他把马送给于阗王。班超心里早有计议,就答应了,但取马必须巫师亲自前来。

不久,巫师果然来了,立即被班超斩首,并抓住私来比鞭笞了几百下。班超把巫师的首级送给广德,并谴责他。

班超在鄯善斩杀北匈奴使者的事广德早有耳闻,他十分惊恐,立刻杀了北匈奴的使者,向汉朝投降。班超重重赏赐于阗王及其大臣,并设镇安抚他们。

从此以后,西域各国都派王子到汉朝做人质。在中断了65年后,西域与汉朝终于重新恢复了交往。

窦宪击匈奴

北匈奴因为饥荒发生内乱,每年有几千人向南匈奴投降。汉章帝章和二年(公元88年),七月,南匈奴的单于向汉朝上书,建议趁北匈奴内乱借机出兵讨伐,帮助南匈奴统一南\北匈奴,解除汉朝北方的忧患。当时朝政掌握在窦太后手中,窦宪以侍中身份入宫参与机要对外宣读诏旨,窦宪的几个弟弟也都凭借外戚身份位居要职。?

柱腹炮

齐殇王刘石的儿子都乡侯刘畅到京城凭吊国丧,屡次被窦太后接见,与他商议事情。窦宪怕刘畅受宠会影响自己的权力,就派遣刺客在皇宫的禁卫军营将刘畅刺死。

查清案情后,窦太后大怒,把窦宪囚禁在内宫。窦宪害怕自己被杀,就请求让自己去攻打匈奴,以免除死罪。

十月,窦宪被任命为车骑将军,讨伐北匈奴;任命执金吾耿秉为副统帅。

永元元年(公元89年)春,窦宪准备出发。三公九卿都到朝堂上书劝谏,认为没有匈奴的主动入侵,不应该无缘无故劳师远征,耗费国家财力。窦太后心意已决,坚持要讨伐匈奴。

六月,窦宪、耿秉大军从朔方鸡鹿塞出发,南单于从满夷谷出发,度辽将军邓鸿从稠阳塞出发,会合于涿邪山。

窦宪分别派遣副校尉阎盘、司马耿夔、耿谭率领南匈奴的1万精兵,与北匈奴的单于在稽洛山大战,北匈奴大败,单于逃走。于是追击匈奴各部,一直追到私渠北鞮海,斩杀部落首领以下1.3万人,活捉了大量士兵,俘获各种牲畜100多万头。各副王、小王率领部族前来投降的前后共有81部、20多万人。

窦宪、耿秉出塞后300里没遇到任何抵抗,登上燕然山,命令中护军班固立石刻碑,记叙汉朝的国威和恩德,然后班师回朝。

窦宪派军司马吴汜、梁讽给北单于送去金帛财物。当时北匈奴内部大乱,吴汜、梁讽一直到西海边才赶上单于,向他宣示汉朝的声威和诚信,并以大汉天子之名赏赐了他们。单于叩拜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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