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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1)

(1)去留无意

隋开皇九年(公元589年)陈国首都建康告破,陈后主被擒,中游的陈慧纪和上游的周罗睺相继投降。随后,陈国全境30州100郡400县全被平定。

胜利来得如此之快,最高兴的人当然是隋文帝杨坚。一统天下,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夙愿,此时离陈后主那句“想彼统内如宜,此宇宙清泰”虽然时隔了六年,但依然犹在耳畔。是啊,六年的等待,六年的隐忍,六年的心血,没有白费,换来了丰硕成果。

这个世界最终是要靠实力和能力来说话的,杨坚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这样一个真理:说到不如做到,要做就做最好。

杨坚笑了,笑得灿烂无比,因为那个不可一世的陈后主便在他面前,而且姿势很优美很文雅,态度很诚恳很虔诚,只是他的眼睛只能看到杨坚的脚,一来他不敢看杨坚鹰隼般的双眸,二来他是跪着的。

“陈后主别来无恙?”杨坚问道。

“亡国之君,愧不敢当。”陈后主全身直打哆嗦。

“想彼统内如宜,此宇宙清泰啊!”杨坚冷笑道。

“言过其实,言过其实了。不是这样的,应该是,应该是……”陈后主头脑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糊涂,颤声道:“想彼宇宙清泰,此统内如宜。”

“想彼宇宙清泰,此统内如宜。说得好,说得好,哈哈哈……”杨坚大笑,笑得如此阳光,笑得如此灿烂,笑得连花儿也为之逊色,为了等陈后主说这句话,他等了六年的时间。此时从陈后主嘴里亲自说出来,你说他能不开心和快乐么?

陈后主的“奉承”没有白费,杨坚赦免了他,不但没有砍掉他的脑袋,反而优待了这位亡国之君,给予他三品公卿的待遇,并且明文规定,以后凡是有陈后主参加的酒席宴会,一律不奏吴地的音乐,不唱吴地的民歌民谣,以免勾起陈后主的思乡之情和痛苦回忆。

按理说作为一个亡国之君,陈后主应该很知足了,知足常乐,人生常乐。然而,事实证明陈后主并不知足,他常常发牢骚,就像那首著名的张学友的《牢骚歌》。渐渐就有人对他不满了。

“陈后主觉得自己没有官衔,不好参加朝廷的集会。”监守官打了一个小报告,请皇上给他赐一个官号。

“陈后主是个没心没肝没肺没脾没肾的人。”杨坚对陈后主的人品下结论了。

“陈后主经常喝醉酒,还在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监守官眼看第一个小报告取得的效果还不错,马上打了第二个小报告。

“这里不是他的陈国。”杨坚便要对陈后主下达“禁酒令”,但转而一想,又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还是让他饮吧,他以前是靠酒挥霍日子,现在不同了,他现在只是靠酒来麻醉自己,没了酒,他会死掉的。”

杨坚对陈后主可谓仁至义尽了。接下来的日子,陈后主每天饮酒吟诗,还有美女相伴,日子过得倒也充实。直到隋仁寿四年(公元604年),集酒鬼色鬼于一身的陈后主过完了他可悲可耻可叹可笑的一生。杨坚在他活着时尽量满足他及时行乐的要求,死后就不客气了,撕下了虚伪的面纱,把陈后主的谥号定为“炀”。

也许是陈后主死后太寂寞,杨坚没过多久也赴他的后尘,到阎王那里报到去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多年以后,大唐的开国皇帝李渊将杨坚的二儿子杨广的谥号也定为“炀”,是在讥笑两人同病相怜,还是纯属巧合?

随后,杨坚开始加封陈国的归将。具体分封如下:

任原陈尚书令江总为上开府仪同三司;

任原陈尚书仆射袁宪为开府仪同三司,昌州刺史;

任原骠骑将军萧摩诃为开府仪同三司。

任原领军任忠为开府仪同三司;

任原吏部尚书姚察为秘书丞;

任原陈国水师都督周罗睺为上仪同三司;

任原陈国散骑常侍韦鼎为上仪同三司。

韦鼎以前曾出访过北周,见过杨坚,说过这样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十年之后,老夫将躬身于您。”回国后他便开始置卖田宅,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非法转移财产”。果然,“祼官”韦鼎一语成谶,十年后,陈国被灭,他因为有先见之明,被杨坚封为上仪同三司。可谓名利双收。

这里还得提提陈国的两员悍将。第一位是鲁广达,这位忠心耿耿的悍将在紫金山成功地牵制住了贺若弼的总攻,无奈陈军却没能抵住乘虚而入的韩擒虎,最终在任忠投降后,建康陷落。正在前线激战的鲁广达听到这个噩讯,堂堂七尺男儿,向来只流血不流泪,只跪爹娘不跪苍天,此时却向台城下跪,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最后对部下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仍有一口气在,却不能力救国家于将亡,罪孽深重啊。”说完这句话,为了给士兵们一条活路,他选择了投降。人归顺了,但心里却留了结,杨坚还没来得及对他分封,鲁广达便在伤感哀恨中含恨而逝,实为遗憾。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司马难消。这位当年参与反对杨坚“革命三人组”中的成员之一,在“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局面下被擒。

感时花见泪,恨别鸟惊心。司马难消再度看到了他拜把子兄弟的儿子,也就是大隋的开国皇帝杨坚时,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杨坚高高在上,目光闪动,带着七分得意,三分伤感。司马难消不敢和杨坚的目光对视,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杨坚的最后裁决。

杨坚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司马难消什么叫“相逢一笑泯恩仇”:免除死刑,发给薪贴,给你自由。杨坚对待司马难消就像对待陈后主一样,让你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

然而,司马难消不是陈后主,他用事实证明,他不受这样的“嗟来之食”,不久便绝食而死。

鲁广达和司马难消用“信仰”表达了对国家的忠贞,对亡国的痛楚,其情可嘉,其意可赞。

另外还有几个人值得一提。放到最后并不是他们名气不好地位不高官位不大,相反他们个个都是声名大振之人,因他们是反面人物的代表—“三剑客”。晋王杨广进入建康后,对这些恶贯满盈之徒没有客气,拔出剑就是一阵刷刷刷,剑光闪过,倒下的是陈国的五个佞臣:施文庆、沈客卿、阳慧朗、徐析、暨慧。“三剑客”的另一位主角孔范虽然暂时逃过一劫,但杨坚把他和散骑常侍王瑳、王仪、御史中丞沈瓘三个小人组成 “四人帮”,发配到边疆充军服刑去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让你们痛苦地活着比痛快地死去更难受。

单从这一点来看,杨坚就是杨坚,做事果然快人一步,高人一等,胜人一筹。

(2)将PK进行到底

处理完陈国的旧臣后,接下来就轮到对自己内部大臣论功行赏了。因为此时隋国人才济济,这里且用两两PK的形势来说他们吧。

第一对PK对手:贺若弼VS韩擒虎。

这是一对难分伯仲的名将。攻克建康,贺若弼和韩擒虎两人南北夹击齐头并进,可谓功不可没。在紫金山大决战中,贺若弼大败萧摩诃,很好地牵制了陈军的主力。这给了韩擒虎乘虚而入的机会,他从新林一鼓作气直接拿下建康的外城壁垒—石子岗(今南京市雨花台)。一向“责任”和“忠诚”的任忠选择了“卸任”和“不忠”,投降了韩擒虎。

也正是因为这样,韩擒虎成了第一个进入建康的人,并且把陈国皇帝陈后主拿在自己手里,功劳自然比贺若弼大多了。

贺若弼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在紫金山摆脱陈军主力的纠缠,等他火急火燎赶到建康城里时,首功早已被韩擒虎夺去,他心里自然不服。

“老子拼死拼活才打败了陈军的主力,你小子倒好,在这里坐收渔翁之利,太不厚道了,快把陈后主交出来。”贺若弼道。

“要人没有,要命一条。”韩擒虎也不是省油的灯。

“老子要杀了你。”贺若弼蓦地拔出了宝刀。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韩擒虎拔出了宝剑。

一场内耗眼看就要上演,将士们赶紧出来做和事佬,硬生生把他们隔离开来。两人武力解决不了问题,只好让杨坚用“温柔的一刀”来定夺。

杨坚是何等人物,马上让两人来了个“自由陈述”。

“我在钟山和陈军进行决战,大败敌人的主力部队,并且擒获陈军骁将萧摩诃等人,彻底摧垮了敌人的士气,这样才得以平定了陈国。不像有的人缩头缩脑躲在后面,只会捡现成的便宜,这样欺世盗名之徒也配和我争首功么?”贺若弼道。

“本来行军元帅杨广下达的命令是等我和你的兵会合在一起才决战,但是他提前出兵,致使将士伤亡惨重。要不是我带领精锐骑兵另辟蹊径直取建康,降服任蛮奴(任忠),活捉陈后主,捣毁了敌人的老窝,贺将军只怕吃不了兜着走啊。你赎罪都来不及,能和我的功劳相比么?”韩擒虎道。

“两位大将军都是首功。”杨坚的一句话让两人面红耳赤,随后封贺若弼为上柱国,晋爵为宋公;封韩擒虎为上柱国。

一句话,贺若弼和韩擒虎的PK结果是皆大欢喜。

第二对PK对手:杨素VS杨俊。

作为第二路军和第三路军的行军元帅,杨素和杨俊在伐陈战役中功不可没。特别是杨素从上游的奉节,经过重重险关,打到江夏和杨俊会合,从而击溃了那里的强敌,成功地牵制住了陈军的主力水师,为第一路行军元帅杨广赢得了宝贵时间,最终成功拿下建康,从而导致了陈国的灭亡。

因此,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PK,杨坚先是封杨素为上柱国,然后加封他的爵位为越公,与此同时,还封杨素的大儿子杨玄感为仪同三司,二儿子杨玄奖为清河郡公。“一门三进士,父子皆侯爵”这样的官位当真是无与伦比。

当然,杨坚也没有忘记大功臣杨俊,封他为扬州总管。扬州总管管辖44州,地理位置大致相当于今天的苏中、苏南、皖南、浙江、上海、赣东一带,等于掌握了江南半边天的军事和行政大权,权力之大可想而知了。

此外,杨坚还额外奖励杨素和杨俊每人美女一名。这两美女不但美,而且大有来头,都是陈后主的亲妹妹。

总之一句话,杨素和杨俊的PK结果同样是皆大欢喜。

第三对PK对手:高颎VS李德林。

这是两位重量级选手的PK战。前面已经说过,杨坚一上任就打造了高颎和李德林这对双子星座,高颎和李德林也都没有令他失望,在平定尉迟迥、司马消难、王谦三人叛乱中,高颎主动请缨到前线征战,正是他的机智和谋略,才成功击破了尉迟迥的造反;而李德林虽然没有上前线,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正是他的献计,才让前线动摇的军士很快安定下来,并且都愿效忠于“篡国”的杨坚。因此,杨坚对高颎愈来愈器重。

因此,在攻陈的大决战中,高颎理所当然地成了“总指挥”,连杨坚的两个儿子杨广和杨俊及朝中的元老级人物杨素的三路大军都要听他统一调度,权力之大可想而知。在伐陈战中,隋军能最终胜利,离不开他的调度和指挥。

建康攻克,韩擒虎第一个进城,贺若弼第二个进城,第三个进城的便是高颎,第四个才是杨广。由此可见高颎的脚的确很长很快,离“凌波微步”的最高境界相差无几。

韩擒虎和贺若弼都得到了封赏,杨坚自然不会忘了高颎。除了上柱国,杨坚还把他的爵位晋升为齐公。

据说事后,杨坚问了高颎这样一个问题:“你和贺若弼的功劳谁大些呢?”

高颎想都没有想就回答说贺若弼大,随后说出了理由:“贺将军首献平陈的十大妙计,然后又在钟山大决战中获胜,我只是一介书生而已,怎么能和他的功劳相提并论呢?”

杨坚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给了他一个最高的评价: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

至于李德林,虽然没有上前线,但他是这次伐陈的“总策划”和“总设计师”,杨广这次能担任攻陈的主力元帅,就是李德林的提议。结果证明李德林的眼光没错,杨广挑起了大任,取得了建设性的成功。因此杨坚认为他“功不可没”,封他为上柱国,爵位是郡公。

如果单看两人的官位和爵位,难分伯仲。但实际上两人的赏赐却有区别,高颎被杨坚赐布帛9000段,而李德林只有3000段,而且李德林这3000段还被杨坚“暂时保管”着,原因有二:

一是有人打小报告说如果对李德林赏赐过重,恐怕征战将领们不服。

二是因为以前李德林突然头脑发热,曾劝谏杨坚不要对宇文家族“赶尽杀绝”而触怒过杨坚。

总而言之,高颎和李德林这场PK结果是一家欢喜一家愁。

第四对PK对手:杨广VS高颎。

高颎不是刚刚和李德林PK过了吗,怎么又和杨广掐上了啊。

其实两人PK的不是官位。前面说过,高颎在杨坚登上皇位后,就已经是朝中名副其实的第一人了,现在又立大功,再加上谦逊的风格和厚道的为人,应该说以后可以稳坐甚至“霸占”第一人的位置了。平定陈国后,杨坚对高颎等人大封大赏时,唯独对杨广没有任何表示,而是让他回并州当总管。

朝中一把手怎么和诸侯王“一把手”(太子杨勇除外)对上了?原因只为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张丽华,陈后主最宠爱的妃子。就是为了这个女人,陈后主最终沦为亡国之君。杨广虽然贵为晋王,后宫美女享之不尽,然而,他早就听说了张丽华的才貌,出征前就想好了,想来个“揽张贵妃于后宫兮,乐朝夕与之共”。高颎第一个入城后,杨广怕张贵妃死于非命,急忙写了封信给高颎,叫他高抬贵手,手下留情,务必留张贵妃活口。

然而,杨广不会料到,高颎却没有给他一点面子。高颎本来还打算把张贵妃交给杨坚来处置,但接到杨广的书信后,立即叫人把张丽华推出去斩了。

张丽华死了,杨广不干了,男人好色天经地义,你竟敢公然和我作对,是吃饱了撑的吧。于是,杨广找高颎算账。

“古人云‘红颜祸水’,当年姜太公蒙面斩商纣王妲己,今日怎么可以留下张丽华这个祸水?”高颎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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