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军,小满走丢了!电话里,南瓜的声音带着哭腔。
虎军的眼睛立即瞪得铜铃那么大。啊,不会吧?她不是蛮辣的吗?她会不会故意逗你啊!她这人最爱耍花招了!
虎军还没讲完,电话里又响起了娇气的女声,说她是南瓜的新朋友贝贝,她证明南瓜的话没错。虎军按了免提,她的出现让所有人满头雾水,虎军正要问个明白,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再打过去时是忙音。虎军环视着大家,深表怀疑。多多说不用管小满了,因为她平常最爱捉弄人。苦娃不同意他们的观点。他认为小满今天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
南瓜刚才不是说小满身上没带钱吗?她离开南瓜饭都没得吃,哪有这样搞的啊?
虎军皱着眉头没吱声。苦娃和多多猜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上午他骑车载他们到梨花墟上来时本是想去追南瓜和小满的,因为虎军怕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南瓜到了省城找不着监狱,特意打电话给阿庚伯的小儿子军旗,让他发了条从长途汽车站到省第二监狱怎样坐公交、怎样转车的短信来,到时抄给南瓜他就不会迷路了。虎军去过二次省城,他晓得在省城迷路不是好玩的。南瓜笨头笨脑的,大家都不放心他。可是,由于虎军的单车没有打饱气,三个人的重量一压,骑到一半时爆了胎,等他们步行来到梨花墟时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三个人饿得肚子咕咕叫,虎军扭头就来到了“胖子大排档”,炒了三个菜,每人吃了四碗饭,撑得肚子溜圆了才打着饱嗝去墟口等招手中巴。哪知他们刚转过街角就碰见了小牛。
嘿,帅哥们,到这儿来!
小牛这招摇的声音惹得街边上那间按摩店的妹子齐刷刷地望着他。那一刻他们以认识小牛为自豪。小牛留着精神的寸头,上穿一件黑色运动衫,下着一条起码有十个口袋的迷彩军裤,脖子上松松地绕了条草绿间灰格的围巾,看上去好像《新上海滩》里的黄晓明。
哇,他真帅!苦娃惊叹道。
你是不是也想长大以后像他这么帅?
多多个子矮小,长得不好看,他常常看英俊的苦娃不顺眼。苦娃摇了摇头,自叹不如地说自己不可能有小牛那么帅!
你看他练了健美,手上的筋都暴出来了!
苦娃看东西的角度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他说着晃了晃自己的小拳头。
你这是螳螂臂,看我的,我会打叶问的咏春拳!
虎军说着在苦娃胸前装模作样地擂了一下,然后跑到小牛身边欣喜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你们到墟上干什么?哇,吃大餐怎么不叫我?虎军你真小气!
小牛说着拍了一下虎军的头。虎军很庆幸自己刚才把那三百块钱藏到了旅游鞋的鞋垫下,半天云村的好多细鬼都有过被小牛搜身的经历,虎军才不那么傻呢!
虎军,这次带了多少钱请客呀?
小牛说着果真摸起了虎军的口袋。
临时来的,只带了五十块,刚才吃了三十九块,还有十一块。
虎军刚刚说完,小牛已经将他兜里的十一块钱摸走了。
就算你请哥吃碗面吧!阿媚,阿媚,你过来!
小牛伸长脖子喊道。虎军和苦娃、多多对视一眼,心想阿媚不是出嫁了吗?小牛似是猜到了他们的想法,指着从按摩店里袅袅走出的阿媚,说阿媚和老公谈不拢,回家了!
三个细鬼的眼珠粘在穿着黑色热裤,长筒靴上露着半截大腿的阿媚身上,眸子不敢乱动。因为阿媚不但下身穿得少,上身也穿得很少,那件黑色的荡领线衫露出了她的大半个乳房,每走一步乳房就颤抖出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哇,她真好看!比游戏里的人还火辣。虎军揉着眼睛道。小牛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你这个小色鬼!给阿媚姐二百块钱,她保险带你们去开洋荤。可惜呀。你们还没成人,家伙都没备齐,看也白看!
哎呀,三个小帅哥怎么来啦?哟,这是苦娃吧,长得好清秀哟!长大了不得了。来,让姐香一个!
阿媚很喜欢苦娃,三个人中她独独亲了苦娃一下,羞得苦娃满脸通红。
这下爽吧?虎军有些妒忌地用手肘捅了捅苦娃。这时阿媚拧身招呼一位迎面而来的男人,腰肢扭得像麻绳,屁股蛋险些从短裤下露了出来。多多和虎军盯着阿媚看,这可惹恼了苦娃。他推了他们一把,高声地招呼大家去赶班车。
哟,看了你老婆你不高兴了?
虎军、多多异口同声地挖苦起苦娃来,苦娃一扭头不理他们。虎军吹了声响亮的呼哨,笑了。
苦娃和虎军是好朋友,平常虎军说什么他都不在意,可这次虎军的笑却让他恼怒起来。他推了虎军一把:你笑什么笑?笑屁啊!
就笑你,笑你讲话像放屁。
虎军回敬他道。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斗闹起来。多多一看不是事儿,赶忙捂着肚子说要上厕所,他怕虎军逼他当面表态谁对谁错,他两个人都不想得罪。
多多,你不许走。你快说,是不是他错了?
虎军的声音追过来。多多跑得更快了。他转过一个街弯,想到十字街上的游戏厅去看别人打游戏。这时迎面跑来一个二十六七岁个子矮小的后生,那人他认识,是小牛的朋友,年初二他们那伙细鬼在小牛家吃饭,他也来了打牌,外号很难听,叫狗屎堆。狗屎堆一边跑一边回头,脸上的表情焦急而又恐惧。街那头,有一伙人叫喊着朝多多跑来,多多吓了一跳,不由打住了脚。这时狗屎堆从他身边跑过,撞了他一下,多多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把东西给小牛。
狗屎堆头也不回地说道。多多奇怪地张望着,不晓得他到底在和谁说话。这时,那伙举着担杆,拿着砖头的人飞快地从多多身边掠过,口里的脏话能把一头坚强的猪咒死。多多这才明白,狗屎堆偷了那伙村民的钱!不一会儿街角那边传来狗屎堆理直气壮的声音。谁偷了你的钱包?有本事你搜出来啊!
然后是一阵吵嚷声。多多掸掸身上的灰尘,突然挺直了腰—他的衣服口袋里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
天哪,刚才狗屎堆是在跟我说话!
多多的手刚伸进口袋,远远的有人说道:刚才他在拐角的时候跟一个卵鬼讲了话,肯定是把钱包给了卵鬼!
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多多虽然从没考过一百分,脑子却不笨,他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撒腿就跑,比兔子还快,几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站到了小牛的家门口。
小牛哥!阿媚姐!
他喊了几声没人应,脑门上沁出了层汗来,走不是,留不是。走吧,钱包在他身上,万一被那帮人发现,他肯定被人当作小偷打死,那太冤枉了!不走吧,虎军和苦娃还在那边等他。多多这时便恨起爸妈来,恨他们不给自己买个手机,害他只能在寒风里干等。
这些鬼人真厉害,一下偷了这么多钱!
多多的手指触到了厚厚的钱包,心中一动。他瞅瞅四周无人,飞快地打开钱包看了一下。这一看可把他的眼睛给粘住了,妈吔,厚厚一叠钱,有四五千吧!
多多想也没想就抽了十多张出来。这时他从楼梯的窗户上看见小牛在楼下停摩托车,他慌忙地把抽出来的钱塞进了口袋。可他立马又把钱掏出,迅速地将钱塞进楼道角落的烂花盆下头,他还没来得及按上钱包上的纽扣,小牛就冲上了楼。
多多,拿来!
他一边开门,一边向多多伸出只手。多多有些不舍地将钱包给了他。小牛瞥了眼钱包,脸色立刻变了。
你动了钱包?他把多多拽进屋内,凶狠地道。多多看着大开着口的钱包和两张只塞进去一半的钞票,一个劲儿地摇头。
我没有动,真的!骗你全家死光!
多多发起了毒誓。小牛可不管这些,他扳过多多,上下左右地把他全身搜了个遍。小牛搜了半天没发现什么,有些不甘心,又脱下多多的鞋翻了一遍,然后瞪着多多。
你真的没骗人?
多多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要是我发现你撒了谎,小牛拿起多多一只手,阴沉地道:就跺掉你的爪子!滚吧!
多多如遇大赦,正要撒丫子逃跑,小牛却变了一副嘴脸,抽出一百块钱在他眼前晃动着,你以后过来做个帮手,干得好有钱分。
小牛说着把钱塞进他的口袋,又点着一支烟塞多多的嘴里。
多多一直很羡慕他的奥运烟圈,他虔诚地要求小牛教他吐奥运烟圈。
没问题。以后好好学,别说奥运烟圈,宇宙烟圈我都包你学会!
这时,板凳打电话来了。小牛的身姿、语气、表情立马变得谦卑起来:
板凳,东西在我这儿。嗯,不是很多,只有一千九百多块。马上给你送去。是,是。
小牛收起电话,定定地看着多多,要他记住包里只有一千九百块钱!
多多赶忙点了点头。小牛的手机又响了,他冲多多摆摆手,多多明白他在赶自己走,心中窃喜。他轻轻地关上门,然后猫般灵巧地从墙角的花钵下头取出那卷钱,飞也似的跑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