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跨越千年的仙界中人来讲，半年的时间并不漫长。白子画只是最初一两个礼拜乖乖地躺在床上，后来就躺不住了，该干嘛还是干嘛。笙萧默看他恢复得还行，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强迫他。
两个月以后，他就基本可以行动自如，只是加重了胸口的旧伤，导致时常还会胸闷咳嗽。笙萧默说，倒也没什么大碍，慢慢养着，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看着白子画逐渐康复，花千骨也没有提出要回学校。她除了买菜做饭，就在家里陪着师父。白子画看书的时候，她就自己复习功课，不懂的地方，也会问他。天气好的晚上，还会出去附近跑跑步。
这天晚上，花千骨刚洗完澡，当她裹着浴巾出来时却发现之前挂在外面的睡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白色的细吊带小礼服，和一双Ferragamo的同色蝴蝶结浅口鞋。
熟悉的歌声随着黑胶唱片的旋转，在客厅里缓缓流淌开来，花千骨走到楼梯口，看到白子画已站在楼下等她。
他难得穿了藏青色的服，戴了领结，露出白色衬衣的袖口。他抬起头来，朝她微笑，优雅得像位王子。
不知道为什么，花千骨竟有些泪湿眼眶。她扶着扶手，一步步往下，她的王子就在那里等她。
那首歌，是她在学校艺术节上唱的那首原声，白子画曾笑说要问robin老师去拿现场版的光盘，转刻成唱片，做永久收藏。
花千骨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勉强笑着说：“师父，你穿西装真好看。”
“是吗？”他也笑了笑：“这套是我本来打算和你一起上台穿的，不过，”他轻轻咳了一下，道：“后来……没用上。”
“现场录的声音有点吵，我请人送到英国专门做了些技术处理，所以，耽搁到现在。”白子画微笑着，替她擦去终于还是掉下来的眼泪，“傻瓜，哭什么？”
“小骨……特别特别……感动，”她的声音发紧，哽咽着：“你还是去刻了，其实我觉得那次不好……因为没有师父。”
“那次没有，所以现在……”他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表示，微笑道：“可以吗？”
她破涕为笑，轻轻点头。
白子画搂着她，两人没有用什么正规的姿势，只是合着歌声，互相依偎着，在舞池里轻轻摇摆。
“小骨。”
“嗯？”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去？”
花千骨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道：“我……不回啦。”
白子画捧起她的小脸，柔声笑道，“小骨，师父已经好了。”
花千骨摇头，“好了我也不去啦。我想清楚了，我以前拼命读书，是想证明自己，现在我明白了，我就是师父的小骨。师父好，小骨就好，不用再证明什么了。”
“不是的，小骨。”白子画耐心道：“你想证明自己，是对的。你不能永远只做师父的小骨，你是花千骨，要做完完整整的自己，这很好。”
她的歌声深情旖旎，由顶级唱机里还原出来，更显出一种天然而纯澈的美，就像拨开云雾缓缓洒下人间的月光，让他想起，她那天在舞台中央，虽然被那么多掌声和喝彩声包围，但她始终闭着眼睛，闭着眼睛在呼唤他。
这么多年来，她始终只有一个他。
他们停下来，白子画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每个人，都不能只为别人而活，你有了师父，可你也要有自己。”
“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有自己。我一直，一直想做得更好一点，能……配得上师父。”她终于嗫嚅道，“可师父，实在太好太好，我怎么努力，都不行……”
白子画把她搂紧，她终于还是哭了出来，那么委屈。泪水滴在他胸口的衣襟上，他觉得心里被灼得隐隐发痛。
她的肩膀很单薄，那千万个白天和夜晚，她都倔强地在承受着远超过她能力范围外的压力；她在拼了命地想弄懂那些她完全听不懂的天方夜谭；她多少次悄悄地调了闹钟，天不亮就起来背单词，背了又忘记；她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同一道题，妄图能把它们背下来；她甚至一次次因为梦到考试而在梦中吓出一身冷汗……
她在另一个战场上厮杀，不见硝烟，不见血腥，却同样残酷。
但其实，她并不想要什么。
她咬着牙不理会周围嘲笑的目光，她默默地坚持再挫败也绝不放弃，只是为了想证明自己。
而她证明自己，只是为了，能配上他。
白子画把她的头紧紧贴在自己胸口，泪流无声，他一遍遍吻着她的头发，不停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小骨。是师父不好，和师父在一起，让小骨觉得这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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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还是回到了学校。下半学期开始，校园里真的就开始硝烟弥漫，各种招生广告贴得铺天盖地。同学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多半是未来考什么院校什么专业。
wenwen打算报考新闻传播类，她的父母都是记者，一心一意要做无冕之王。
“小花，你呢？”桃花下课的时候问她，“你想好了没？robin老师说下个月会发一张高考志愿意向表，然后再开家长会。”
花千骨埋头在补抄化学笔记，几个月没来，她更加力不从心。最近在学校里，她几乎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就像一张会走路的课程表，每分每秒都对应着一门深奥难懂的课程。
方宇靑以100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到学校的餐饮部，买了杯热巧克力又飞奔回来，塞到花千骨手里，故作心疼的样子说：“喏，快喝吧！休学那么久，以为你出去度假了呢，回来反而更瘦了。Bones，你师父该不会虐待你吧！”
桃花白了他一眼，“你乱说什么！小花的师父，那可是本世纪最佳男友！”
wenwen很适时机地夺过那杯热巧，半真半假道：“是啊，你都不了解小花，还献什么殷勤？小花从来不喜欢巧克力的，嫌苦，这杯就给我吧，嘻嘻。”
方宇靑并不恼怒，依旧笑呵呵道：“那我送给wenwen姐也是一样，小花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了。”
他转向花千骨说：“其实，我觉得有个志愿很适合你的。”
“什么？”花千骨终于从有机大分子里抬起头来。
方宇靑神秘笑笑，“中央音乐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