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啊”的一声大叫,从床上猛的坐起来。
还是半夜,月光星子点点清辉。她沉浸在刚才那个可怕的梦境里,抱着腿吓得瑟瑟发抖。然后她便听到白子画的脚步声,着紧地从自己房里奔出来,似是在院子里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摔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一下起不来,白子画的声音焦急而茫然无措:“小骨,小骨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师父!师父!”花千骨从床上跳下来,白子画还坐在院子里,她一口气扑到他怀里,哭道:“好可怕!小骨的梦好可怕!”
白子画把她搂在怀里,这才微微定心,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好了好了,是个梦,梦都不是真的。小骨乖,师父在这里,不怕不怕。”
花千骨抱着他冰凉清瘦的身子,闻着熟悉的淡淡药香,这些日子来的委屈便化作决堤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滚落。她伸出双臂紧紧地圈住他,生怕他逃走:“师父不要生小骨的气!小骨没做坏事,也没有偷东西,真的没有!”
白子画哭笑不得:“傻孩子,谁说你偷东西了?”
“你和师叔那天吵架的时候,我都听到了。你们说我偷了什么神器,我没偷,真的,师父你相信我!”
白子画沉默半晌,脸色愈发苍白,缓缓道:“师父相信你,小骨没偷。我们那天说的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你。”
花千骨好奇道:“另外一个人?她跟我叫一样的名字吗?”
白子画道:“是,她也叫花千骨。可她不是你。”
花千骨这才吁了一口气,她心思单纯,不会再刨根问底,转眼便高兴起来:“呵呵,原来不是我!那可好巧呀!师父,我不但有个长得和我一样的姐姐,现在竟有人连名字都跟我一样!真是太巧了!”
白子画跟着笑了下:“是啊,真是太巧了。”
“师父,那她是坏人吗?为什么要偷人家东西?”
“她……”白子画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描述一件极珍贵的宝物须细心甄选辞藻,“她很好,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可爱的人。她偷东西是为了救人,救一个对她非常重要的人。”
“那她救成了吗?”
“救成了。”
“他们,在一起了吗?”
白子画轻吻她的额头,微笑道:“在一起了。”
花千骨幸福地叹了口气,“那就好了。纵然犯了错,但也还是值得的。”
“小骨这么想?”
“嗯,为了救自己爱的人,哪怕明知道是错,也不得不这么做啊。换做是我,也会这样。”
白子画把她搂紧,她身上又多了一魂一魄,已经可以明显感受到,思考和表达能力又好了很多。他不着痕迹地慢慢站起来,送她回自己房间。
“小骨方才梦见了什么?”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唔,太吓人了,小骨不敢说。”
“不想说,便不说吧。把梦忘了,再睡一会儿。”他已到了门口,顺手便去推门。
满天星汉迢迢,月光清辉如洗,把那时的人和景照得雪亮。
花千骨平静道:“师父,门是开着的。”
白子画蓦地停住,手悬在半空。
花千骨踮起脚,伸手在他眼前轻轻挥动,泪水已溢满眼眶:“师父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吗?”
“还是能看见一点的。”他抓住她的手,故作轻松道,“白天会好一些。”
她咬着嘴唇,忿忿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一直躲着我?”
“可你还是知道了。”白子画苦笑:“是依依告诉你的?”
“我才不用依依告诉!你现在讲课根本就不看课本,虽然也批功课,但我连着好几天都故意写错字,你却一直发现不了。还有你用过的东西,只要我稍微放乱了一下,你就……呜呜呜,你就怎么都找不到……”
她气极,气他为什么总是瞒着她,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她想证明她不只是他的徒弟,他的孩子,更是他的爱人。既然在一起了,她就应该,也有能力替他一起分担。病痛也好、非议也好……什么都没关系,她不怕的。
她气他不信任她,便用错了方法。他躲远,她躲得更远,天天疯玩不着家,不见他,也不敢见他。就像白依依说的,两个人明明倾心相爱,却南辕北辙。
但她更多的是伤心,看到他茫然无助的样子。眼盲这东西很奇怪,它不像别的病,纵然如白子画,一旦坠入无边的黑暗中,也难逃心底的恐惧慌乱。尽管表面看上去一切如常,他甚至照样能料理日常,讲授功课,看上去也还是傲岸出尘和风姿卓然。
但他自己知道,对于这个世界,他已经不再是掌控者,他是被动的,等着被抛弃、被遗忘。他又拿什么来继续守护他想守护的人呢?
花千骨拽着他的衣角,嘤嘤啜泣:“可是我不想师父看不见小骨。怎么会呢?怎么一下会恶化成这样呢?师叔怎么说的?能治好吗?”
白子画微笑着,索性拿衣袖帮她擦去眼泪,柔声道:“没有关系的。师父还是能看见小骨的,师父用这里,”他拉着她的小手放在自己心口,“用这里也能看,看得更清楚。”
花千骨摸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虽然不是很有力,却依然平稳坚定。月光和星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再美的景色也不过如此。白子画侧颜完美,羽睫纤长低垂,没有聚焦的双眸显出一种特别的温和安宁,像是一幅与世无争的画卷。
“小骨,”他静静开口,略微低哑的声音里带了点脆弱,更令人心神迷醉。
“不要再离开师父了。师父找不到你,会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