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翠宫,芷萼屏退了所有的宫婢,坐在床上运功疗伤。
刚刚被天雨反噬内力,真气流泻的严重,再加上蓠芯的一招蓠花乱,真气在体内乱窜,虽然在运功强行压制和引导,还是感觉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不消片刻,便已大汗淋漓。
芷萼心中气恼,突然一挥手,一阵掌风劈过,房门迅速打开,然后又迅速关上。而随着房门关闭,一个在门口当班的宫婢已经被芷萼悬在空中,真气不断从体内流出,向芷萼流去。
“没用的东西。”女子的精气本来就少的可怜,还没等芷萼吸食够,那女子便已苍白、干枯,随之化成灰烬。
又运气调理了一番,痛苦减轻了一些,可是心中对纯正精气的渴望却越来越强烈。
突然,芷萼想到了被封存在自己宫中的蓠炙的魄,心中不禁起了贪念。蓠炙的一只魄,可是抵得过数十精壮男子的精气啊!
“吱呀”一声,肖阳宫,蓠炙寝殿的门打开了。两个宫婢扶着身穿华服的女子,看不清那女子的面貌,只见她似乎浑身瘫软,完完全全依靠在那两个宫婢的身上。而在这三人的身侧,还跟着一个宫婢,为她们开门、指路。
“什么人?”一个侍卫从旁边闪出,拦住了她们。随即,他朝那个穿华服的女子看了两眼,没等兰香和天雨答话,便恭敬的跪下身去:“属下参见公主。”
兰香见状,松了一口气,见他恭卑的样子,知道不是芷萼的暗卫,便提了提气,故作生气的说:“公主伤心过度,现在要回紫晴宫休养,你再不让路,耽误了功夫,万一公主有什么闪失,你担负的起吗?!”
“是!属下恭送公主殿下回宫!”说是恭送,并不敢像寻常人家一样,站起来,陪着公主走出去,而是仍然直直的跪在地上,只不过,向旁边移了个位置而已。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兰香和天雨也不多说什么,搀扶着怀中的“蓠芯”快步向紫晴宫的方向走去,而旁边那个宫婢也一直跟随着指路。
虽说距离并不很远,而且有天雨分担掉大部分的力气,可兰香还是累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不过,既然是为了蓠芯,别说是这样一点皮肉的劳苦,就是让自己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是值得的。
这或许,就是情之为何吧!虽不知他的心意,但我已心动,便万死不辞!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一进宫门,紫月已经在那里等得着急,来回踱步呢。看见兰香和天雨这两个和公主一起出去的宫婢正扶着一个人,便以为是公主受了什么重伤,急匆匆的跑了上来。
等到她帮着扶起那个人,掀开头上蒙着的纱巾一看,不由愣住了。
紫月缓过神来,便要对着那人跪拜,却被旁边的一双手搀住了身子。
“是我。”紫月正纳闷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却看见那穿着宫婢服饰的女子正是公主:“嘘,别声张。你先进去,将下人都屏退了。”
“公……”紫月正惊讶的想叫出声来,可看到公主的装扮、听到她的吩咐,再看看一旁穿着公主衣服的王上,便明白了缘由。于是,赶紧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故作镇定,朝公主点了点头,便走去里面支走了宫婢。
“啊,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天雨将蓠炙放到了蓠芯的卧床上,连连叫苦。
蓠芯上前,为蓠炙整理了衣衫,调了调枕头,盖了盖被子,然后转向天雨:“人家兰香一个女儿家都没有叫苦,你竟然还抱怨。”
将蓠炙救出了肖阳宫,留在自己的身边照看,蓠芯和兰香都松了一口气,心上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
“哎呀,你们不都是有什么法术护体的嘛!我一个普通人,当然比不过你们了!再说了,刚才那个妖女,说不定对我做了些什么,我身体一会舒服,一会不舒服,难受死了!不过……”天雨说到这里,左右看了看,脸色郑重了起来。
“不过什么?”蓠芯和兰香看到他脸色有变,心中都是一紧。
“你们不要着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如果王上住在这里的话,二夫人只要一声命令闯进来,就什么都发现了。到时,要想保住他,也比较困难啦。”天雨说着,指了指蓠炙,又到处转了转摸了摸:“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密室、暗格、秘密通道什么的?”
蓠芯也赞成天雨的想法,只不过,她这紫晴宫本就是公主的住所,怎么会有这些江湖人需要的东西呢?!
“其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倒是有一个地方。”兰香在旁说话了,看着蓠芯,面露难色。
“你是说……”
“对,静安堂。”兰香怕蓠芯不愿意,声音小了几分。
蓠芯犹豫了片刻,转头看看躺在床上虚弱的炙哥哥,思绪万千。虽然,娘亲是被炙哥哥的娘亲设计害死的,但这些年来,炙哥哥对自己的宠爱之情超过了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甚至超过了父王!而且,几次三番,炙哥哥为了自己对抗他的母亲、违背他母亲的意愿,这些种种完全胜过了“杀母仇人之子”这一虚名!想必,母亲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我的。
兰香看着沉思不语的蓠芯,嘴唇抿成了一条缝隙。那个地方,二夫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进去的,但,不知道蓠芯公主是否允许二夫人的亲生儿子进去!
天雨并不知道静安堂是干什么用的,见两个人都互相看着不说话,便忍不住插嘴道:“那是什么地方?在紫晴宫里吗?那里二夫人不会去吗?”
“是的,那里,她绝对不会去的。”蓠芯的话语中有几分仇恨和凄凉。
天雨也感觉到了蓠芯的情绪,不再像刚刚那样叽叽喳喳了,而是放低了声音,不确定的说:“既然这样,要不,就让王上去那里住吧?”
蓠芯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吐出了两个字:“好吧。”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将王上抬过去吧。”天雨转身就向蓠炙的卧床走去,伸了个懒腰,鼓了鼓干劲。
“等一下!”蓠芯制止住了天雨:“等我先去收拾一下吧。”说着转向内室,将身上穿的颜色鲜艳的宫婢服换了下来,披了一层素白的纱衣。走出来后,对天雨和兰香微微点头,便离开卧房了。
“哎,那个什么静安堂,是什么地方?听着,像是佛堂之类的。”蓠芯走后,天雨好奇心起,对着坐在蓠炙床边的兰香问到。
“那不是佛堂,是用来供奉蓠芯公主母亲灵位的地方。”
“啊?!”兰香轻轻说着,天雨却听得跳了起来。这么说,不就是个灵堂!但转念一想,她既然是蓠芯的母亲,自然脾气秉性都是极好的了,即使是化成鬼魂,也会是个好心鬼,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想着,在心里将蓠芯的母亲赞美了一番,又对着苍天祈祷了一番。
“可是,那里有地方住人吗?”根据天雨的见识,一般人家的灵位都只是供奉在自家的墙上或桌子上,即使是大户人家,也只是空出一小间房子来摆放牌位和祭品,不会留下人走动、居住的地方的。
“据说,先王再试时,很爱蓠芯公主的母亲,她母亲去世后,先王也总到她的灵前看望,所以,先王便命人在静安堂两侧各建了一个偏室,以方便先王的休息和更好的陪伴。”
“那么,二夫人为什么不敢进去呢?”
“一是因为先王下令禁止过,二是因为她做贼心虚,三是因为……”
兰香还没说完,房门再次开了,蓠芯眼角尚还残留着没被风干的泪痕。
“好了,你们随我过去吧。”
天雨和兰香答应了一声,再次扶起了蓠炙,四个人朝着静安堂的方向去了。
安置好了蓠炙,本来打算三个人轮流看护,可是,兰香和蓠芯都担心天雨粗枝大叶照顾不好蓠炙,便决定由兰香和蓠芯分时辰轮流看护,而天雨则时不时帮个忙打个杂就可以了。
蓠炙有蓠芯和兰香照顾,蓠芯有紫晴宫一众宫婢照顾,天雨反而闲了下来。一闲下来,身上的不适感反而加重了。于是,天雨便到蓠芯给自己分配的一个小房间里,想着美美睡上一觉,养精蓄锐。
眼睛才闭上,还没来得及盘算盘算下一步要做些什么,人便睡着了。可是,这一觉睡的并不美,乱七八糟的,做了很多噩梦。等到终于不用陷在噩梦中奔来跑去了,胸口却又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刚开始,天雨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稍久一点,感觉到疼痛感越来越剧烈越来越真切,便知道,这不是梦境了。天雨捂着胸口,疼得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满头是汗。偶尔忍不住开口呻吟了一声,还被自己用手狠狠捂住了。蓠芯现在正为她王兄的事情心烦,自己实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给她添一份烦恼!
胸腔像是要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活生生的撕裂开来,疼痛的让自己快要失去理智了。其实,在天雨现在看来,自己如果就这样疼晕过去倒是好的,毕竟,晕了,就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可是,偏偏越是疼痛,自己的头脑越是清楚,仿佛连这几天的疲惫和劳顿都消失了。
莫名其妙的,这疼痛,好像让自己有几分兴奋!
正胡思乱想着,天雨感觉到嘴巴里一阵腥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牙齿已经深深的嵌入捂着嘴巴的那只手里,抬到眼前看时,几个黑洞洞的牙印处正在汩汩的向外留着鲜血。
说也奇怪,天雨回味着嘴巴里腥甜的气味,看着手掌上溢出的鲜血,胸口的疼痛反而减轻了几分。而且,看着滴落在床上、地下的鲜血,他很是有几分可惜的感觉。
想着,看着,不知不觉的,手掌再一次抚上了自己的嘴唇。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挡住痛苦的呻吟,而是为了吸食那汩汩而出的鲜红的液体。
不知过了多久,胸口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可头脑却有些不清不楚起来。就这样,昏昏沉沉、迷迷蒙蒙的,天雨再次进入了梦乡。而那破了口子的手掌,却仍然停在天雨的唇边,未来得及放下。
正在此时,在天雨家闭目打坐的风灵子突然睁开了双眼,快速掐指算了算,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的劫数竟然在这里!
又或者,这根本就是我的劫数,是世人无法避免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