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荒凉之地,这里最多的是沙子,这里最珍贵的不是黄金白银,而是水。
此时,就有一个人,他已经说不上是个人,更加像是一个鬼,衣衫破烂,面黄肌瘦,双眼深深的凹陷,嘴唇几乎干裂,身上就连口水都没有了,活生生的一个地府里爬出来的鬼。
沙漠里,四周都是黄沙,沙丘,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然而这个人身后,远远的跟着三个人,三个人骑着马,高头大马,马背上有刀有水带,很多水袋。
在他的前方,远远的望去,一栋房子就在那沙丘上,孤零零的离在沙漠中,突兀。
人在走,在爬,速度很慢,但他身后的人却丝毫不急,远远的吊着。
木屋就在眼前,他身后的人还是不急,他们似乎在等,等他死,或是等另一个人。
那个木屋前就有一个人,一个魁梧的人,蒙着面,双眼冷淡。
“你走了很远?”他淡淡道。
没有人回答他,他也没有理会快要到身前的人,继续道:“这世上,你想不透的事情很多,有许多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有的人就连原因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爬来的人已经在门口,两个人相距不过三四步,要是到在江湖上,高手面前,三四步,就是在你身前。
“我知道!”这时,那个爬来的人突然说话了,沙哑,惨淡,但是他说话了。
一把刀就这么出鞘了,这是一把神器的刀,他是怎么藏在他身上的,它又是怎么出现的。
在面前的人眼中,只有一把刀,一把快到极致的刀。
刀从脖子划过,鲜血,绽放,喷涌,将地上的沙子染红,在沙漠中,这何尝不是艳丽的美景。
“的确,有许多人会死的不明不白,你忍不住,你就只有不明不白的死。”瘦的只剩下皮骨,嗤笑间更加可怖。
有人身在沙漠,而有人正要进入沙漠。
两匹马走在戈壁之上,地上已经是衰草连天,马背上有两个人,一个猥琐的道士,一个翩翩书生般的剑客。
恍惚间,张叶向着西方看了一眼,那里如今是一片红艳,落日的余晖尚在。
青松问道:“怎么了?”
张叶收回目光:“没什么,只是觉得,龙门的事情不简单,也许武当、龙门镖局,都只不过是迷雾,龙门的水,比我们想象的浑。”
青松笑道:“只要是水就不怕他浑,江湖的水一般浑,但是水,总有静下来的一天,那一天到了,水就清了!”
张叶深深的看了一眼残阳,落日红,红透了天,就像是鲜血,泼在了天上,最后一丝阳光消失的一刻,沙漠,终于来了。
“潼关北过关中路,洛水西出到龙门。”
青松道:“这里是桐木,我们已经离开黄河五十里了。”
张叶淡淡道:“还有三天到龙门。”
青松喝了一口壶中酒:“早些年的时候,我也去过龙门,但那个时候是几大门派一起去的,当时高手云集,龙门小城装都装不下啊!”
张叶听到眉头一挑:“在之前还有过这种事?那是多少年前?”
青松抬头想了想:“大概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才刚入门呢,记得那个时候,江湖可比现在乱多了,那是真真的乱啊!”
江湖本就乱,老人说,这世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世上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
张叶道:“现在就已经够乱了,八大剑客,六大门派,难道还不乱?”
青松大笑道:“乱?什么叫做乱?想当年,江湖上本有八大门派,高手如云,只不过,如你与公孙无这般的人确实是听都没听过,但是当年江湖上各大门派互相攻伐,每天不似几十上百个人都奇怪得很。”
两人此时天色已晚,就干脆找了个沙丘,坐在沙丘后,在沙漠里,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什么小木屋也不是什么山洞,而是这些看上去矮小的沙丘。
“当年江湖上八大门派为何现在只剩下六个?”张叶问道。
青松似在炫耀:“当年江湖上除了现在的八个可还有两个,那就是宁夏天水宫和大漠飞沙堡。”
张叶想到:“这世上真是沉沉浮浮说不清,当年或许风光无限,但是如今也不过消失在人们记忆中。”
如此想到,便问道:“两个风光无限的大门大派定然不是简简单单可以消亡的罢!”
青松似在感叹:“当年,江湖号称南来乾坤北来沙,武当飞沙堡盛极一时,只可惜,飞沙堡堡主野心太大,大到江湖都装不下他。”
张叶平静道:“一个人有多大的实力就有多大的野心,当年飞沙堡称霸江湖,这也是一个人能够变成野心家的原因吧!”
此时一个女子突然从沙丘后面出来,一身黑衣,正是那神秘女子。
她大步向这里走来,边走边道:“说的倒是没错,但是世上有几个人懂得,江湖不是一个人的江湖,张叶,你想想得到一个人疯狂到那种样子的时候吗?”
张叶起身,微微一笑道:“你我就见过两面,我又何必告诉你这么多。”
女子轻笑,妖娆艳丽:“因为你是个奇怪的人,你是江湖八大剑客之一的张叶,你害怕了我不成?”
青松坐在沙子里,抱着酒壶道:“你这小姑娘倒是有趣,怎么这么像是我的一个老朋友!”
女子对着青松笑道:“前辈的老朋友我也认得,不但认得,而且还很是亲近,前辈猜不猜得到?”
青松一下子来了兴趣:“让我想想。。。你是。。。老乌龟的徒弟?”
女子摇头笑而不语,张叶道:“难道才你的师父是谁,就这么重要?”
女子眉头一簇,道:“这倒不是,只是沙漠中无趣的很,增添点乐趣。”
乐趣是怎么来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感受,但是不可否认,在一个人无聊透顶的时候,一点点的话题就能充满乐趣,就像是现在的青松。
沙漠一定是世界上最没有乐趣的地方了,如果只有一个人,那么就像是这个世界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一样,这里只有沙子,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青松在那里猜着,突然看到女子的剑,两把剑,两把短剑。
“哈哈哈哈!”轻松突然笑出声来,“好…好…好,好剑,没想到,没想到那个老东西也出来了。”
女子微笑道:“孙凌代家师见过前辈。”
青松这个老头子难得的露出了正经的样子,看着孙凌不断的点头:“嗯,好,不错不错,你姓孙?哈哈哈哈,想不到啊!”
这世上最难受的就是一头雾水,张叶很明显就处于这种状态,从一开始他就没搞懂,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骂他,最后莫名其妙的和青松认识。
而这个时候,他就只好到一边去,身在江湖这么多年,张叶深刻的记得一句话,被人说什么如果你听不懂,那么一定不要上去问,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他上了沙丘,喝着水,就像是所有的剑客,他从不喝酒,喝酒就会迟钝,喝酒就会误事,在江湖上,误事就是死。
还好他没有喝酒,于是他的眼神也还好,远远的沙丘上,月光下,一个黑衣人慢慢的前行,就像是巧合一样,似乎是专门等着他看过去,在那一瞬间,那个黑衣人消失了。
对未知的恐惧,对未知的好奇,总是会让人想去看看,这种想法每个人都会有,就像是面对恐怖的东西,就算是胆子再小的人,他们遮住脸也会将目光从指缝中投出去。
张叶现在就像是这种心情,他想去看看,但是最关键的不是去看看的冲动,而是一段记忆。
也许他活了这么多年,经历了很多事,不可能记住每一件事,但是有一段时间,那种刻骨铭心的记忆,是任何人都无法忘记的。
他动了,他的武功本就极高,轻功也不弱。
在沙丘上一步一踏,都会飞出好远,而那个人的武功明显不如,他的轻功也好,但却远远比不上张叶。
在不知追出了多远,张叶看着这个背影,眉头越来越皱,他的眼睛里此时映出夜光,月光和剑光。
不知过了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这个人,那件事,那一天晚上。
黑衣人停下,张叶也停下,背对着张叶,紧紧握着刀,这不是在恐惧,这是激动。
张叶冷冷道:“怎么又不走了?”
黑衣人道:“怎么走?我能走得了?”
张叶淡淡道:“如果你想走,那么远,我又能追到你?”
夜风吹过,衣摆飘舞,沙漠的夜晚是寒冷的,没有火,就像是冰窖,而他们都像是不觉得冷。
黑衣人平静道:“你认出了我?”
张叶道:“只可惜我认出了你,只可惜你到现在才出现。”
黑衣人有些感叹:“我早该出来的,我早就该死的,但是我没有,是上天让我活下来等你罢!”
一个人的生死怎么会让上天来定,张叶只不过笑笑:“懦夫,本没有资格,但是,你可以死在我剑下!”
剑客的剑,永远只杀该杀的人,在张叶看来,有些人的确该杀,该杀千百遍,这些人,终究会一个一个的下地府。
黑衣人道:“张叶!你说你记得我,难道你不想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张叶厌恶道:“也许我会看世上每一个人,但是我绝不会看你们的现在,因为你们的现在不值得我关注。”
黑衣人一愣,垂下头,缓缓的转过身来。
张叶不想看,但是他还是看了,那张脸,是不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