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是指翼然世子吗?
韩清熙顿觉眼前一阵乱马奔腾,她就不该来找小妹妹,她与小妹妹向来就不在一个水平量级上。
若真能按小妹妹说的做,她也不可能如此烦恼不知所措。
瞧韩清熙踏着沉重的步伐离去,莹歌似有不解:
“小主子,您这是,在刺激大姑娘吗?“
“唔,是啊。“韩泠熙眼睛一亮,点头承认。
莹歌:……
“用餐前恰好看见书上的‘激将法’,觉得不妨一试,也许,一刺激,大姐姐便能有新的思路。“韩泠熙一脸严肃地胡说八道着。
莹歌手一抖,差点儿将茶水打翻,心中哭笑不得,小主子,这可是大姑娘的终生大事啊,您能不能认真点儿啊?!
韩泠熙却是神秘一笑:“你都能看明白是激将法,说不定我就能歪打正着呢。”
莹歌闻言便放下心来了,看小主子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掌握了可以扭转此事的关键,相信大姑娘一定能平安度过这一关,整个长公主府能一帆风顺的。
韩清熙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碧荷园,盛夏时墨绿如伞的叶子、各色清秀雅致的荷花皆不见踪影了,就连那娃娃手臂粗的莲藕也早被婆子们乘船挖出来了,独留满池子清水,偶尔几条鱼儿穿过,荡起一个寂寞的水纹。
韩清熙停住脚步,半靠着廊柱,伸手拨弄起池水来。
耳畔响起小妹妹的话,你可以拒绝他……
走了一段路,心也静了不少。
其实,小妹妹说的也没错。
尽管她不是长公主所出,可身份摆在那儿,踏出府去,她就是长公主府的大姑娘,无论别人心中作何想法,面上就得按规矩来尊着她。
拒绝邱孝,其实不难……
只要她表现得横行霸道一些,自然有长公主给她撑腰。
她随手扬起一捧水,让其自然滴落。
她突然醒悟,关于小妹妹性格乖戾一说,定然也是邱孝和乳娘的阴谋了。
一个三五岁的孩子,生在皇家,身份尊贵,傲娇点儿又怎样?
是她受了蛊惑,以己度人。
心眼被蒙蔽,又怎能看到真相呢?
其实府上任何一个伺候的人,待自己,从来不差。
更遑论一直为自己忙东忙西的长公主呢。
远的是三年前的那场选婢女侍卫风波,近的是云霞又回来了,依旧贴身伺候她。
这些,若不是长公主愿意的,谁又能强迫她?
再说若不是为保全自己,长公主何必以盗窃皇帝所赐物之罪公开处置乳娘和云裳一家……
她虽长年呆在后院,但年纪也不小了,自然晓得邱孝三年来没落下任何一场乡试,肯定是有所谋的,且所谋绝非是一官半职,只是,到底谋什么,她不敢去猜想,只祈求长公主府不要被牵连。
而真相,也许,一开始,就掌握在小妹妹手上了。
要不,她怎么会一言不合就要杖毙乳娘……
幸好,冬娘一事并没有成功。
幸好,小妹妹健健康康的。
幸好,她知道了邱孝的真面目。
等等,邱孝……
韩清熙拨水的动作一滞,其实自己打心眼里没想过要跟邱孝过一辈子的,要不,咋会那么作,跑去大公主的喜宴上呢……
她心想见的是,那个飘逸的身影……
她又自嘲一笑,以前的自己到底是被灌了多少迷魂汤啊,竟肖想起那位来,还任那不该有的念想滋长了那么多……
庆幸自己已然认清事实,认清自己。
韩清熙甩干手,起身进屋。
那几套金灿灿的衣服已不见踪影,她脸上轻松了不少,知道定是云霞收起来了。
现在她身边就云霞一个大丫头,蜜枣一个二等丫环,还有两个听云霞使唤的小丫头。
云霞见她回了来,什么也不过问,伺候她喝了茶水,又静静地伺候她换了亵衣去午休。
韩清熙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床顶,及笄礼上该怎么做,她还没主意。
耳畔是小妹妹的话,拒绝他,拒绝他,拒绝他……
突然,她脑海里闪过一点什么,匆忙起身去翻柜子。
“云霞,云霞……”
云霞和蜜枣在外间做着针线活儿,闻声急忙进了来,见她翻箱倒柜的,很是诧异:“大姑娘,您要找什么,奴婢来找吧。”
“一个盒子,约莫这么大……”韩清熙用手比划着,“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木盒子,上面是一个月牙形状的扣子……”
云霞想了想,走到大衣柜后面去,打开存放冬日厚氅的几个箱子,找了又找,在角落的箱底找到了那个盒子。
“对,对,对,就是这个……”韩清熙激动得接过去,打开来,里面是一块普通的红绸布,包着一块玉佩。
云霞有些不解,但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候吩咐。
韩清熙拿着玉佩左看右看,半晌叹了口气。
见主子垂下手去叹气,云霞只好开口:“大姑娘……”
“云霞,你过来瞧瞧,这块玉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韩清熙将玉佩递给她。
云霞应声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这是一块暗雕图案的玉,质地不错,只是,雕的是一扇半开的窗,这就让人看不明白了。
“大姑娘,奴婢眼拙,看不出有何特别,若要论特别,奴婢是第一回见到雕着窗户的玉佩,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何寓意。”云霞说着恭敬地奉还那块玉佩。
韩清熙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便让她退下,自己摩挲着那块玉佩,陷入沉思。
文齐斋。
“泠儿,你大姐姐去找你了?”
韩文明问午睡后前来请安的小女儿。
“是的,父亲,娘亲送过去的衣服太美了,大姐姐挑花了眼。”韩泠熙笑嘻嘻地道。
“哦?”茗琦一听,脸上浮起了笑容,心中却跟明镜似的。
这个小淘气,嘴上说韩清熙挑花了眼,却没说自己给了什么主意,显然是来逗自己开心的。
“娘亲可要好好给大姐姐操办一下,泠儿以后的及笄礼也要像大姐姐那样。”韩泠熙凑过去撒娇。
“好好好,还是我的泠儿贴心。”茗琦爱抚着小女儿的脸蛋,说着还故意斜眼看了看韩驸马。
韩文明本欲说点啥,被爱妻这么一瞟,反倒只能干笑了几声。
“娘亲,泠儿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韩泠熙神秘地凑到她耳边。
“这……”
茗琦脸上神情复杂,有意外又有赞许还有担忧,她抬眸看向一旁的韩驸马。
韩文明显然有些震惊,小女儿虽然是凑到爱妻耳边去,可说话的音量正好够二人都听清,不得不说,小女儿提了一个不错的建议,虽然也有一定的风险,但,确实如小女儿所说总归是该来的也躲不掉啊,不如正面出击,取得主动权。
于是,韩驸马略一思索,点头同意了。
次日,韩清熙迷迷糊糊睡醒时,云霞告诉她,长公主让她准备一下,明日出府去小妹妹管辖的东丰县玩。
东丰县是韩泠熙一出生,皇帝便赐封给她的属地,位于京城外三十里地,是一个以种植花生出名的小县城。
花生可以蒸着吃,煮着吃,还可以榨油,凭借这一宝贝,东丰县地虽小,却是纳税高地。
因此当皇帝把这个富得出油的小县城赐给一个小奶娃时,大威百官也是小小震惊了一番。
不少人背地里就计算着这位小县主出嫁之时得带着多少礼金。
后来,为茂城祈雨一事,皇帝又赐了耕县给韩泠熙,该地虽偏远,却也还算富饶,但有钱与否并不是关键,人家有东丰县了,已经不差钱,重点耕县是国之交战的军事后方,这才让众人琢磨不透。
韩清熙掀开车帘时,顿觉空气里似乎都带着一股炒花生的香味,不禁露出几日来难得的笑容。
“东丰县令米东,给姑娘请安了。“
韩清熙循声望去,是东丰县的县老爷米东,约莫三十五岁,体态有些发福,讲话时头微低,眼皮微垂,很是恭敬。
“辛苦米大人了。“韩清熙点头问好。
米东微微点头:“请姑娘随在下到驿站稍作休息,县主有事,稍晚会与姑娘一同进餐。”
“有劳。”
韩清熙放下帘子,米东翻身上马,走在马车的右前方带路。
一路有不少百姓问米东好的声音,韩清熙都不曾掀开帘子。
至驿站安排好韩清熙的住宿后,米东便借府衙有事先行离开了。
云霞打完水进屋,发现韩清熙还是坐在窗边,手里摩挲着那块玉佩。
“大姑娘……”
“云霞,一个姑娘家若与人私定终生,会怎样?“
韩清熙望着手中的玉佩,幽幽地问。
私定终生?!
云霞闻言有些吃惊,忍不住多看了那块玉佩一眼,但很快冷静下来:
“大姑娘,那位……那位公子可靠吗?”
不是惊恐,不是畏惧,而是充满了担忧的语气。
韩清熙心里一暖,抬头一笑:“不可靠。”
“大姑娘……”云霞往前走近两步,抓着衣角的手显出她有些紧张,尽管她的声音仍比较镇定,“大姑娘,您想好了就带上奴婢吧,怎么说,奴婢还能照顾您的衣食起居,再差,奴婢还能去,去挣几个银钱…..”
韩清熙想起桂嬷嬷曾经隐隐提示过,云霞一家都是极为护主的,云霞本该是给小妹妹当大丫环的,可却被长公主会挑来伺候自己,而自己还连累了她,害她一家都被处罚了,幸而,后来她还是回到自己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