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金赏见给巡城校尉传令的任务已经完成,但却也发愁起来,因为城门一关,自己也难出城了,那王通的手令却不如何传达。
他忽然想到了当年在刘贺宅邸下的那条密道,那倒是条出城的路子。他眼见了天黑,便一个人来到了刘贺的宅邸。进了门,刘贺见他一脸严肃,便问,今天听说羽林军出城了,你怎么没去,金赏只是简单地告诉他,自己也不清楚,但父亲留给他几道军令,得出城去通知王通。刘贺一听要走密道,心里感到有趣,也怕他一个人孤单害怕,便要和金赏一同去。金赏想也好,两个人便换上了便装,下了地道。
地道里阴暗潮湿,两个人打着火把,一点点地摸索着,想到儿时的“壮举”,两个人胆子倒壮了起来。刘贺道:“当年不知道这条密道是做什么用的,没想到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金赏道:“但不知道这密道藏着什么秘密呢,等以后一定要向父亲问个明白。”两个人又一起聊起了刘病已,刘贺来到长安,还没见到他呢,因为刘贺名义上是拘禁在宅邸内,不好满街去走,刘病已也不方便来见他。金赏道,刘病已这几年倒是长进了不少,他喜欢读书,与自己骑马打猎不同,但有时也来找自己去郊外散心。他们家的许平君倒是很娴慧,两个人一进城,总是到金赏这里来拜访。现在他们俩已经从外婆史家搬了出来,在史家的隔壁建起了一所小宅院,和许广汉住在一起。金赏告诉刘贺,现在他们挺快活的,刘病已再也不用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了。
刘贺忽然想到,出了城,离北军大营还有二三十里路呢,两个人走到半夜也怕是走不到,但正好可以去到刘病已那里借两匹马来,那样就快了。
金赏一听乐了,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光顾着出城,倒是忘了出城后怎么办。便道:“这个主意好,我们出了城就去病已那里,他虽在城外,但要近得多。”两个人想着高兴,更是加快了脚步。
两人终于出了洞口,见外面已经是月明星稀,一片寂静,只有北风吹过枯枝的呜呜作响。寒风打在两个人的脸上,但二人早已不知,只盼着尽快走到刘病已的家。刘病已的家金赏来过几次了,对路途还算熟悉,领着刘贺加速飞奔,不多时,便来到了一所小宅院的前面,两个人先从门缝向里面望去,发现里面一间房里居然还亮着灯火,金赏便敲响了房门。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是谁?”刘贺一听,虽说是已经变声了,但还能听出正是刘病已的声音。便道:”故人来访,还不开门!”过了几秒钟,里面传出来颤颤的声音,“昌邑小王爷,是你吗?”刘贺轻轻地哈哈一笑,故意装着大人的声音答道,”还不快开门,正是本王!”
门从里面开了,托着灯的刘病已站在门前,见到刘贺和金赏,刘贺一把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哈哈,这么晚还用功呢!”刘病已道,“没有,只是温习一下经书而已。”刘贺道:“给你寄的黄老的书看过了吗?其实比五经有趣的,”刘病已道:“那倒是,不过嘛,唉,黄老之术虽好,却有个致命之处,却是要人都能都不要虚名才行,但这名利却是人所去之不掉的。于是这靠黄老之术的治国之道却是难行。哪个官吏能希望街门里清静无为呢?这个以后再说吧,说说你们怎么这么晚到我这儿来了?”
听到了外面有动静,许广汉与许平君也点了灯从里面出来了,一见是刘贺与金赏,大为惊讶,许广汉便要行大礼,刘贺赶紧拉起来他,道:“许先生,时间紧迫,不必了,我们是想要借两匹马,不知道府上有没有?”许广汉一听,忙道:“有的有的,舍下虽然清贫,但两匹马还凑得上,只是不是什么好马,没有什么脚力的。”金赏道:“有就好,也不是跑什么长途,”然后,金赏把借马去传金日殚军令的事情都简单地说了。许广汉与刘病已一听,事关重大,忙去后面套好了马,给两个人牵了出来。
两人上了马,刘贺问刘病已,“你不想和我们去吗?”刘病已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是军机大事,我还是回避的好。”两人想想也是,便上了马,直奔北军营盘而去。
到了营里,叫了值更的士兵,金赏亮出了自己的侍卫腰牌,士兵马上把他俩领到了王通的住处。王通一见二人到来,很是惊讶,不知道这样深夜两人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也奇怪二人是如何出城来的。金赏马上把带着封泥的一卷竹简交给了王通,王通打开一看,原来里面是告诉王通,如果有人调动羽林军出城,则必须马上回城,不得在外面过夜。并告诉他,已经命令了巡城校尉,只要见羽林军,不管多晚都要给开城门纳他们入内。
王通道:“少将军,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金赏答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但执行就是了。”王通一听,顿觉军令如山,立刻喊起自己的传令兵,叫醒所有的羽林军士兵,迅速回城。
不一会儿,就见官道上一列列的士兵打着火把,疾驰而去,直奔长安城。不到一个时辰,大家便来到了长安城门之下。
这么大队的人马一到,人喊马嘶,早已惊醒了等候在城外的南军中人。霍山见了满腹狐疑,等人马靠近了,一见是羽林军,心中暗喊,这回糟了,不知道他们做何而来,不知是否是来清算自己的。但转念一想,南军带来的士兵至少要数上要比羽林军多一些,如果对方要围剿自己,也怕不那么容易就把自己的南军给干掉,心里倒有些底气了。
于是,霍山便走上前去,向王通一揖,问道,“王将军此番深夜来到长安城下,不知是有什么急事吗?”王通道:“奉金将军将令,羽林军要回城复命。霍山将军,您怎么也在这儿呢?”霍山一听,忙摭掩道:“我们也是一样啊,要回城复命的,”王通奇怪地问道:“可是你们南军平时都住在城外啊,金将军怎么会让你们深夜进城呢?”霍山一听,也觉得说走了嘴,赶紧往回拉,“我们本来是要下午进城的,我们奉的是大将军令,可是城上的巡城校尉就是不放我们进去,所以只好在这里耽搁下来,等到明早大将军的命令下来之后,再行入城了。”王通更是不解,便问道:“霍山将军,但这将令如何这样冲突,调兵之事当有圣上的调兵令符,那巡城校尉如何又要阻拦,这是乱搞嘛,”霍山愤愤地,“可不是,他们真是乱弹琴,他们说手里有至上的手谕,说是除了羽林军之外的军队一率不准入城。然后便关了城门,这明明是与我们南军作对。”
王通道:“等我问下再说,我们也是奉了金将军手令要进城的。”他让手下的士兵向城上喊话,过不一会儿,便有人站在了城门之上。王通道:“有金将军回城手令在此,羽林军须回城安歇。”随即让人把命令射上了城楼。霍山一见有机会,便也喊道:“北军正好也一起入城!”过了一会儿,巡城校尉站在城楼之上道:“王将军,我们有圣上手谕,只准羽林军入城,”霍山气得直跺脚,大骂道:“难道羽林军便不是圣上的军队了吗?为何要这样厚此薄彼!”巡城校尉在上面答道:“这个小的便不知了,小的只知道按照命令开城。”
霍山想了想,他们即使是能与羽林军一同入城,但羽林军驻扎在皇宫附近,进去之后,偷袭的打算恐怕也是要泡汤了,便只好扮着仍然气愤,便向后面下令道:“既然长安城里容不下我们南军,我们也就回去了吧,日后只让这羽林军保卫京城便是了,我们回去在郊外打猎倒也快活。”后面的将领听了这话,便命令各自的部队转向,回南军营地了。
随即城门大开,吊桥落下,羽林军打着火把骑马入了城。黑夜里,大家虽然疲惫,但回了长安,却也多少有些兴奋,火光映红了这些军士的脸庞。夜里的长安,寂静无声,只有冬日里的星星眨着眼睛看着苍穹下的芸芸众生。寒风不时地吹过紧锁的房屋,沉睡的人们哪里知道,这份宁静的背后却藏着多少刀光剑影。
夜里的武帝也不知为什么在夜里突然醒来,再也睡不着了,只好起身望着窗外的夜幕,老宦官点亮了蜡烛,武帝苍老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他独自不语,只是在房子里踱步,他一圈圈地走着,老宦官便托着蜡烛在一旁悄悄地看着。武帝忽然自言自语道:“苍天啊,我真的是要遭报应吗?”枉自一脸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