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界奇妙的事情太多太多,一个人所能经历和见识到的太少太少。我看着这将地球一分为二的赤道,想到了清明与公正。我想为你开脱,也为自己开脱。伟大的戴维·利文斯顿在这里探险时,陷入困境。他矢志不渝:“凡事临到,必有上帝的美意。”我在非洲的心脏,观望自己的心。
这里有赤道有尼罗河的源头
说实话,这“赤道”,让我有些失望。它太寒酸简陋。为了自己可怜的自尊吧,我没有给你打电话,我写的是邮件。你的回复让我失望。你没有回忆一点过去的美好时光,你只用36个字说了结果。像我眼前的赤道一样寒酸简陋。
“你做了个梦,然后满世界去找它,真是天方夜谭!我再不想和你的天真可笑纠缠在一起了。”
直到导游为我做实验,我的心才从那36个字上转移,激动起来。我们先站在赤道的南侧。一个黄色的铁盆,下面有个细长的嘴,颇似咱们的漏斗。他用手堵着漏斗孔眼,倒进水。扔进一朵白色的茉莉花,他松开手指。小花和水,按逆时针方向旋转。
我们又站到赤道的北侧。小花和水,按顺时针方向旋转。好神奇呀,我想,看他把水盆搬到赤道中线会怎样。我只知道事情都有两面,我没想到还有中间。
现在,小花和水,竟然不动了,一动不动,我有些看傻了。我们,是否也被不可知的强大力量挟裹而不能自主?自然界奇妙的事委实太多太多,一个人所能见识到的却太少太少。
将地球一分为二的赤道,也让我想到公正。公正地说,我们今天的结果,不是你一个人的原因。如果一个人都不为自己留门,那就别埋怨它的关闭。
我也为你开脱,怨恨自己。两年多了,搁谁谁不走?谁会等待一个没有归期的旅程?谁为谁倾尽年华?你和我一样,一听尼罗河,就想起埃及吧,也想起《尼罗河上的惨案》。
尼罗河,这世界最长的河,源头在乌干达的维多利亚湖。人类不知从何时起对追根溯源产生了兴趣。
追本溯源,我们之间的矛盾,在哪里?是我们生活的理念根本不同。你总是说我不顾现实,看得太远,不顾眼前;不会平衡,要么全要,要么全舍。你的观念是,我们好好在一起生活,节假日一起出门,这已足够。
是的,我不像你笃定,经常会被打乱节奏。我不像你沉稳,动不动就瞎激动。
可是你势利,你从不耕耘看似不会有收成的土地。凡事总讲边际效益。你守旧,难从新事物中发现乐趣。
我开始回想起和你不愉快的种种。回忆不像现实,它有选择性。你说分手之前,我想的都是你的好。人,多么的势利!
1866年,利文斯顿找到了这里,尼罗河的源头。他被这里的壮观吸引了,不愿离开。对比从前看过的风景,我觉得这里平淡了一些。当然了,发现它,和作为普通游客,我们的感觉完全不会相同。
这里平淡,却很安宁。岸边水草丰美,高茂的树上,常常站着一树水鸟。
一个湖,变成河,就是宽度变窄,就像一盆水,慢慢倒进细长水瓶里呗,能看出什么区别?我看着河湖一片,暗自怀疑。到近处一看,嘿,分界还真够明显。就像咱俩看过的泾河渭河。和那两河清浊分明不同的是,维多利亚湖和尼罗河弧线形的分界区域,水泡咕嘟咕嘟的。
“这里不太像旅游区。你们好好弄弄,一定会吸引来非常多的游客。”我跟导游建议。
他不高兴:“我们喜欢这样自然的东西,不好吗?”我第一次对淳朴肃然起敬。是啊,我突然想,干吗都要那么开发,商业化?
我想起嵩山多得吓人的商家,我想起崂山大煞风景的碑石。它们在那里的目的,就是替竖起碑石的人收钱。那是我们旅行的早年,现在不知改观了没有。
对了,你还爱指手画脚。崂山,我在一块碑石前站好了,可你偏要我换地方,站在另块碑石前。你是要求完美,可别人得付出代价!
甘地的铜像也塑在这里。在南非生活过的他,梦想有生之年,能来尼罗河的源头看看。可惜生前此愿未遂。按他的遗愿,他骨灰的一部分,撒在了这里。
我以为火化炉温度肯定很高,进去,便立刻成灰。然而不是。40分钟后来取,也不全是灰,还有骨头。生前如果吃药多,骨头是绿色的。年岁渐增,我们都不可避免地开始触碰这个问题。
让我想想,我的遗愿是什么。我倒是很快在乌干达,遇到了“身后”房。
我迷路了。等了半天,没有人,我便进到路边一间房子里。一个人没有。我又进了几间房子。还是一个人没有。我终于等到一个人,问完路后,我问他村里是否有什么活动,怎么人都不在。“没什么活动,”那人一本正经地说,“你去的几个屋子,都有人呀。”“有人?”我说,以为他开玩笑,也便开起玩笑,“那可真是见鬼了。”“你见没见鬼我不知道。”那人说,“不过那些屋里确实是有人。只不过不是活人。”他的话我没当真,但接下来,又有人正经地告诉我,我进的那几间屋,确实是给死人住的。死人和活人住的屋形状大小都差不多,外人是看不出的。后来我一边开车,一边害怕:“那跟我说话的几个人,是不是也不是活人呀?”
我看待死亡,有了新的眼光。
我开始在网上发帖,写我的非洲。很多人回帖。夜花妖儿说:“真的是很精彩啊,叫人欣慕的经历。非洲是个神秘的让人神往的地方啊,我有一个朋友在那儿已经快两年了,回来过两次,也带回来大量的照片,跟楼主的照片很相似。他开始的时候,都受不了了,那么个大男人,第一次打电话,听到我的声音就哭了,而且哭得不成样子,因为那儿太贫穷太枯燥了,又很危险,但是现在,他坚强地挺过来了,事业做得也很好。他还说,他已对那片贫穷的土地产生了感情,他在乌干达。”
是啊,非洲的美好,和它的贫困是并存的。我们体会异乡的风情,也是和困难、危险并存的。当然,还有独自在异国的寂寞。
维多利亚湖中多岛屿群和暗礁,岛屿面积近6000平方公里。
关于维多利亚湖的最早记载来自往来非洲内地的阿拉伯商人。12世纪60年代,一张名为AlAdrisi的地图就明确标明了维多利亚湖的准确位置,并将其标为尼罗河的源头。
维多利亚湖水产丰富,是非洲最大的淡水鱼产区,年产12万吨。
湖区是非洲人口最稠密的地区之一,沿湖80公里以内地区居住着数百万人。非洲人亲切地称其为“大湖”。
乌干达虽是小国,却有清澈的湖,青翠山峦,连绵雪山。这里,还可以探秘非洲大猩猩的神秘生活。
大湖的鱼丰富。我喜欢Munyonyofavorite,glilleel。我也喜欢Masala。
乌干达人喜欢用香蕉待客。我进屋,他们先端上香蕉汁、香蕉点心。主餐是香蕉饭。这不甜的香蕉,比我们平常见的香蕉大很多,很多地方叫菜蕉。最普通的吃法就是烤。如果蒸熟后拌上红豆汁、花生酱,再加上肉类,那就成了国宴的主菜。“国饮”是以香蕉和高粱面混合发酵而成。喝时最为逗乐,酒坛顶插着草管,竟然有1米长。
生命,奇妙的旅程
亨弗莱·鲍嘉和凯瑟琳·赫本的联袂之作。当“非洲皇后号”被困在水草中,查理又生了病,萝茜跪下来向上帝祷告:“……不是为我们的软弱,而是为我们的爱情;我们的旅途已到尽头,很快就将一同站在你的面前,求你为我们打开天堂之门……”
我记得看到这里,你那张脸还是那么严肃。你冷漠,看再动情的电影,你都不流泪。而且,还笑话别人。
这好戏是杜撰的,结尾是喜剧。现实残酷。
1862年1月30日,利文斯顿夫人乘“尼亚萨夫人”号汽船到达非洲。三个月后,她在丈夫的怀抱中去世。
死前,她是这么说的:“亲爱的,不要像我以前看过的一些人,在还没有死去之前,已经像个墓碑一样裹足不前。我只有一个期望--你要像从前一样,勇往直前。”
死前,能说出此言,她和他,真是天生的一对儿!
在非洲,是那么的不易。那么多疾病,那么多难以预测的事。我也亲眼看过生死,但闻听利文斯顿,那么艰辛的跋涉,经多见广,阅尽世间沧桑、离散之人,在他的爱妻不幸被非洲的疾病夺去生命,他像个孩子一样哭倒时,我再也无法忍住泪水。
人们失去利文斯顿的消息已经三年了。大家纷纷追问,很多人给报社打电话。《纽约先驱报》派出著名战地记者斯坦利。“不管花多少钱,只要你找到他。”
在坦喝尼喀的乌季季镇,探险史上最著名的相遇。
在荒蛮的非洲,找了11个月,斯坦利终于找到已瘦成一把骨头的利文斯顿。他本该激动地上去拥抱利文斯顿,但他只是淡淡地这么说:“我想,您是利文斯顿博士吧?”
何等超凡脱俗!“是我。”利文斯顿和善地笑着,摘下帽子。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此时,我在他们相遇之地。面前,没有我要找的人;身后,也没有找我的人。
早已功成名就,现在身体摇摇欲坠,但利文斯顿,没有接受与斯坦利一起重回文明世界,他留在了非洲。
食物没有了,药品被偷、劳顿、疾病。困厄从四面围拢过来。但他不放弃。他说:“凡事临到,必有上帝的美意。”
有怎样的胸怀,才能把困苦当成财富?
“探险像是一场赌博,在关键时刻必须决定是否要孤注一掷,谁不想退回安全之地?谁不想留在熟悉之处?疲惫、干渴,前途茫茫,不知还要走多远。但是我若不继续前往,内陆的土著,什么时候才能听闻福音?”
他听从内心上帝的声音,将生命变成奇妙的旅程。他只是走,上帝却在他的身边,画出一个个美丽的花园。
就医学而言,利文斯顿是进入非洲内陆的第一位医生;就地理而言,他是画出非洲内陆河川、山脉的第一人;就政治而言,他是终止非洲人被贩卖为奴的关键者;就探险而言,他是打开外界进入非洲内陆的先锋;就科学而言,他开创了详细记载非洲动物与植物的先河。后世的人,称他是非洲之父。
利文斯顿终于倒下了。他的弟子取出他的心脏,埋在一棵大树下。从此其坦波斯被称为非洲的中心。因为其坦波斯不仅刚好是非洲大陆的中心点,而且最爱非洲人的一颗心,也葬在那里。
我在非洲的心脏,观望自己的心。
姥姥84岁去世。全球每年新增癌症病例1000万。这生命中的必然,怎么会把我打击得如此惨重?我又怎么会对你的离开,怀这么大的怨念?
演过《非洲皇后号》的亨弗莱·鲍嘉,也演过经典的《北非谍影》。影片最后,他把两张珍贵的通行证,送给旧日情人和情人的丈夫。影片中,当他说出最后一句台词“,Ithinkthisisthebeginningofabeautifulfriendship.”我的泪水,早湿了衣衫。
为什么我在面对改变时如此惊天动地,如此不洒脱?我怎么不把祝福送上?也把安宁的心境给自己。释怀,是积极的人生态度。
现实中的亨弗莱·鲍嘉,也十分潇洒。临死前,他对妻子白考儿说:“再见,孩子。”
如果真爱一个人,那么离开的,只是肉体。正是那句俗话,“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两个非洲人,在利文斯顿死后,是这么做的:他们背着他干枯的尸体行走了1500公里,让利文斯顿的尸骨还乡,埋葬在他英国的故土,著名的威斯敏斯特教堂。
时光荏苒,笑看聚散
坦噶尼喀是世界上最狭长的湖泊,也是仅次于俄罗斯贝加尔湖的世界第二深湖。
湖岸线蜿蜒曲折,许多地方,陡峻的山坡直插水中,形成笔直的悬崖峭壁。湖岸附近常常是深渊。
有些深渊是可以看见的,有些则不能。你走了,我再没有深渊。
“坦噶尼喀”是湖中生长的一种荸荠的名称,这种植物漂浮水面,大片聚集,鲜嫩翠绿,果实可食,用作湖名是指这里为荸荠汇集的地方。
我们楼下,有一个花园。你用我的名字命名。你没有能力给我花园。但你给我诗意。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
非洲有四个国家都拥有这湖的一部分。我和你共同拥有什么?只是回忆。而且,很可能,极可能,你都不住里面了。
晨曦初露,红鹤飞上天宇。我正想:一行红鹤飞上天,千鸣万转,但见数不清的红鹤一同展翅,如彩云飘浮在蓝天。欢欣的晨歌,直把心底的忧思排开,牵出明光的喜悦,就像抵达密林深处的阳光,拨开冷冬冰寒的春风。
白日,看高山耸立,飞瀑入湖。香蕉树绵延、无际,像时光一样。我只是依赖吧。依赖旧日时光。因为未来无从把握,过去才最可靠。
夜晚,看人们捕鱼。各船头上的油灯闪闪烁烁,如星星落在湖面。有一船,只打了那么一条两斤左右的Cichlid,两条更小的恩达加拉,就高兴地收网了。
我为什么这么贪婪呢?我离开你的现实生活,却还想霸占它。
坦噶尼喀湖浩瀚如海。阴天晴日,风景各有不同。虽世界大千,阡陌纵横,但终有交错。不知谁与谁,与何事,何心情,就相通起来。我忽然,就遇到范仲淹的岳阳楼。万流归海,我们终究会站到这里:心底的春和景明。海天一色,也与人心同晴。一碧万顷,更与人生共辽阔。这时,才幡然而悟。一味蜷缩在黑暗狭小里,真是辜负了好时光。之后,也更悟到,那些黑暗,不是别的,正是通向光明的通道。
我对你的怨念,只是为自己假设的无辜找借口。为什么不能勇于把责任承担下来?就是我的出走,直接导致了分手的结局。
我也不用怨恨自己。人生旅途,我因惊慌而迷路了。我慢慢静下心来,总会找到出口。人是越大,越有勇气吗?小学二年级,不是迷路,只是想找一条新路回家。虽然半天找不到,哭起来。但最后,我发现了新路。
金沙萨别后,我们没再交流。但是,我想,某个真相之上,是否另有天地?就像我迷路,总有不同,总有新鲜,总有所得。
离开北京时,我可能没这么想,走着,走着,它进入我。
没什么,不是你的,终将失去。人生风雨已多,往事何须再提?时光荏苒,笑看聚散。
非洲的心脏,我的心宁静起来。
我对风景,也有了新眼光。潺潺溪流,滚滚江河,无所谓大小,只要欢欣流淌即可。那些朴实的,也可以动人,有力。